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碎成几片银辉落在床榻边,
连带着空气中残留的淡淡桂香,都像是被揉进了一层凉薄的纱里。
林渔平躺着,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锦被上绣着的缠枝纹,白天摘桂花的雀跃劲儿早散了,只剩下满胸腔的闷堵。
她侧过身,看着帐子上垂落的流苏在夜风中轻轻晃荡,像极了自己此刻悬着的心。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叮嘱“别着凉”的温度还在掌心,瑶儿叽叽喳喳说要做桂花糖的笑声还在耳边,
秦霜温和的叮嘱也清晰得仿佛就在刚才——可这些好,分明都该是属于“林念”的。
她不过是个从21世纪闯进来的异客,顶着“林念”的身份,占了原主的家,享了原主该得的疼爱。
“林念……”她对着空荡的房间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喉间发紧。
白天老夫人说起“阿阮”时眼里的温柔,瑶儿拉着她规划摘桂花时的亲昵,秦霜看向她时眼底的关切,
每一份都让她觉得温暖,却也让她更清醒地意识到:这份温暖是偷来的。
她能模仿原主的温顺,能学着融入侯府的生活,可她终究不是那个林念,
她的心里装着的是手机、网络,是现代厨房里的燃气灶,是和父母视频时的唠叨,那些都是这个时代给不了的。
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一丝凉意,林渔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想起穿越前的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底层牛马,天天受气工资低,
吐槽着地铁太挤、外卖太贵,可那样平凡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却成了奢望。
她到底要在这里待多久?又该怎么回去?万一永远回不去了,她难道要一辈子顶着“林念”的身份过下去吗?
床榻边的铜灯燃着微弱的光,映得她眼底的迷茫愈发清晰。
她翻了个身,看向窗外的月亮——21世纪的月亮,是不是也这么圆?
爸妈现在是不是还在为她担心?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来,搅得她毫无睡意。
身下的锦被柔软舒适,比她穿越前租的小单间里的硬板床好上百倍,可她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提醒她:
这里不是你的家。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咚——”,沉稳的声响划破夜空,也让林渔的思绪稍稍定了定。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不知何时泛起的湿意,心里又矛盾起来:要是真的找到了回去的方法,她舍得离开吗?
舍得老夫人的疼爱,舍得瑶儿的陪伴,舍得这几日感受到的、从未有过的温暖吗?
月光依旧柔和,桂香依旧清甜,可林渔的心却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着,
一边是对现代的思念与归意,一边是对侯府温情的眷恋与不舍。
她盯着帐顶的花纹,直到铜灯的光渐渐黯淡,也没能理出半分头绪,只觉得这漫漫长夜,竟比她穿越过来的那天,还要难熬。
窗外的桂香不知何时淡了些,只剩月光还静悄悄地铺在床前。
林渔睁着眼望着帐顶,脑子里忽然蹦出母亲在厨房煲汤的样子——
那时她总嫌母亲唠叨,说冬瓜排骨汤里姜片放多了,可此刻想起那股子暖融融的香气,鼻尖却猛地一酸。
她伸手摸了摸枕头边,那里空空的,没有手机,没有能拨通家里电话的按键。
穿越过来这些日子,她总不敢深想爸妈的反应,可今夜这份思念却像涨潮的海水,一下子将她淹没。
她能想象到,自己失踪的那天,母亲发现她没回家,会怎样慌慌张张地给公司打电话,会怎样在小区里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
父亲大概会强装镇定地报警,却在夜里偷偷翻她的照片,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爸,妈……”她咬着唇,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想起穿越前最后一次和母亲视频,母亲还笑着说等她发了工资,要一起去买那件她看中很久的风衣;
父亲则在一旁插话说,等周末要带她去城郊的水库钓鱼,说那里的鲫鱼最鲜。
那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常,如今都成了她遥不可及的梦。
她甚至能猜到,这么久过去,爸妈肯定没有放弃。
母亲会每天刷新寻人网站,会把她的照片印在寻人启事上,贴遍大街小巷;
父亲会托遍所有认识的人,哪怕只有一丝线索,也会立刻赶过去。
他们或许会在每个深夜坐在客厅里,看着她的房间门,等着那个永远不会推开的门响;
或许会在吃饭时,习惯性地多摆一副碗筷,仿佛她下一秒就会笑着走进来,说
“我回来了”。
想到这里,林渔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进枕巾里,洇开一小片湿痕。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在这里享受着侯府的温暖,却让远方的父母承受着锥心的思念。
她攥紧了被子,指节泛白——她必须回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得找到回去的路。
可一想到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时的温柔,想到瑶儿叽叽喳喳的陪伴,这份决心又松动了几分。
远处的更夫又敲了梆子,“咚——咚——”,已是三更天了。
林渔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
她不知道,此刻千里之外的现代,她的父母正坐在客厅里,
桌上摊着厚厚的一叠寻人启事,母亲的眼睛红肿着,却还在一字一句地修改启事中的描述,父亲则拿着一张她大学时的照片,轻声说:
“再等等,渔渔肯定还在等着我们找她,我们不能放弃。”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鬓角新添的白发上,也照在那张写满“林渔,我们等你回家”的启事上。
而这头的林渔,还在对着同一轮月亮,在思念与眷恋的拉扯中,熬过这漫长的夜。
帐外的风似乎大了些,吹得窗棂轻轻作响,扰得林渔更无睡意。
她坐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薄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夜空中的月亮依旧明亮,可这光亮落在她眼里,却远不如现代小区楼下那盏暖黄色的路灯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