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渔望着沈知言递来的空白宣纸,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落笔的力道,心里忽然有了决断。
她接过宣纸铺在案上,重新蘸墨,笔锋落下时比之前更显沉稳——
既然这首诗已经引起震动,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写下,只是往后,需更谨慎地守住现代记忆的秘密。
墨字在贡纸上再次铺展,这一次,众人没有再出声,连窗外的风声都似放轻了脚步。
沈知言站在一旁,目光紧紧跟着笔锋移动,连呼吸都放得极缓,生怕惊扰了这份专注。
陆景明收起了往日的散漫,双手背在身后,眼底满是郑重,仿佛在见证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事。
待最后一个“愁”字落下,林渔放下毛笔,轻轻吹了吹宣纸上的墨痕。
沈知言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宣纸,动作轻柔得像捧着稀世珍宝:
“苏小姐这份才情,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百两银子虽微薄,却也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请您务必收下。”
他说着,便让随从从马车上取来一个沉甸甸的银袋,放在案上。
掌柜也连忙凑过来,搓着手笑道:
“姑娘,您放心,老奴这就去请最好的装裱师傅,用最上等的绫罗装裱这首诗,
保证让它成为咱们笔墨斋的镇店之宝!往后您来买笔墨,一律免费,要是您想练字,店里随时给您留着最好的位置!”
苏瑶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既为林渔高兴,又有几分担忧。
她拉了拉林渔的衣袖,小声说:“阿渔,咱们该回府了,不然祖母该担心了。”
林渔点点头,对着沈知言与掌柜微微颔首:
“多谢沈公子与掌柜的厚爱,只是银袋太过贵重,晚辈不能收。这首诗若能让大家喜欢,便已是晚辈的荣幸。”
沈知言却坚持将银袋推到林渔面前:
“苏小姐若是不收,便是嫌在下唐突了。这银子不是买诗的钱,而是在下请您日后若有新作,能先让在下一饱眼福的诚意。”
林渔见他态度坚决,又想起苏瑶方才的眼神,只好收下银袋,轻声道:“那晚辈便却之不恭了。”
离开笔墨斋时,掌柜亲自送到门口,还塞给林渔一大包上好的徽墨与宣纸:
“姑娘,这些您拿着用,用完了随时来取!”
林渔谢过掌柜,跟着苏瑶上了马车。
马车驶动时,她掀开窗帘,看见沈知言与陆景明还站在笔墨斋门口,手里捧着那幅刚写好的诗,目光里满是赞叹。
马车内,苏瑶看着林渔手里的银袋,轻声说:
“阿渔,往后写诗要多留个心眼。今日这首诗太过惊艳,想必用不了多久,整个邕州包括京城都会知道你的名字。虽有太傅护着,可树大招风,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林渔点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银袋,心里满是感慨——
她从未想过,一首诗竟能带来这么多的关注与善意,也让她更加明白,在这个时代,才情既是荣耀,也是需要谨慎守护的珍宝。
林渔与苏瑶马车还未回到侯府,邕州的街头已飘起《黄鹤楼》的吟诵声。
最先传开的是笔墨斋——掌柜连夜请装裱师傅赶工,将林渔的手迹装裱在紫檀木框里,挂在铺子最显眼的位置。
铺子前就围满了人,有赶考的举子踮着脚抄诗,有教书先生摇头晃脑地吟诵,连挑着菜担的百姓都停下脚步,
听旁人解读“日暮乡关何处是”的愁绪。
掌柜站在门口,逢人便说:“这是侯府苏念小姐亲笔所写,十一岁的姑娘,竟有这般才情!”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上午就传遍了邕州。
侯府正厅的暖炉燃着银丝炭,空气里飘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香。
老夫人正陪着秦霜翻看账目,忽闻管家脚步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一张皱巴巴的宣纸,声音都带着颤:
“老夫人、夫人,您快看看!这是刚从笔墨斋抄来的诗,是……是苏念小姐写的!”
秦霜放下账目,接过宣纸展开,目光刚落在“昔人已乘黄鹤去”七个字上,指尖便微微发紧。
老夫人凑上前,起初还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可越往下读,眉头越皱越紧,直到看见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手里的茶盏“当啷”一声磕在桌案上,茶水溅出几滴在锦缎裙摆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怔怔地看着林渔的名字,声音发哑:
“这……这真是渔丫头写的?她才十一岁,怎么能写出这般……这般有千年沧桑的句子?”
秦霜反复摩挲着宣纸上的字迹,指尖能感受到墨痕的力道,心里满是震撼。
她想起林渔刚回府时的清冷模样,想起她平日里安静读书的身影,从没想过这个看似孤僻的孩子,竟藏着这般惊世骇俗的才情。
“母亲,这诗里的黄鹤楼、鹦鹉洲,都是江南古迹,渔丫头从未踏足江南,怎会对这些景致有这般深的体悟?”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既为林渔的才情骄傲,又有几分隐隐的担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侯爷苏明远风尘仆仆回来,见厅内气氛凝重,疑惑地问:“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连忙将宣纸递给他,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明远,你快看看!这是渔丫头写的诗!你在朝堂见多识广,你说说,这诗是不是能震动京城?”
苏明远接过宣纸,目光从“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扫过,原本紧绷的下颌线渐渐松动,眼神里先是惊讶,随即转为深深的震撼。
他常年在朝堂与文人雅士打交道,见过的好诗不计其数,
却从未有一首像这样,只用八句,就将天地苍茫与乡愁别绪写得入木三分。
“这诗……当真是渔丫头所作?”他抬头看向管家,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消息可靠吗?会不会是有人借她的名字炒作?”
“绝对可靠!”管家连忙回道,
“笔墨斋掌柜亲自说的,是苏念小姐今日在铺子里亲笔写的,当时沈公子、陆公子还有不少人都在场见证!现在邕州街头都传遍了,无数才子都去铺子里抄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