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林杏儿曾爬上去掏鸟窝,结果卡在树杈上哭了半天——她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槐树旁的院落上。
那该是养父母的家了。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心头一沉。
原本该围着院子的土坯墙塌了大半,只剩下几截矮墙孤零零地立着,上面爬满了枯黄的藤蔓。
院门早已不见踪影,只有两根朽坏的木柱歪斜地支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叶片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把原本的泥土地遮得严严实实。
正屋的茅草屋顶破了个大洞,阳光直直地射进屋内,能隐约看见里面散落的断木与碎瓦。
曾被周翠花擦得发亮的灶台,此刻被蛛网与尘土覆盖,木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柄已经断了半截。
林渔慢慢走进去,脚踩在杂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惊起几只躲在草里的飞虫。
她望着那间破败的屋子,记忆里周翠花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林长顺坐在门槛上抽烟的模样、林杏儿在院子里追闹的笑声,突然变得清晰又遥远。
这些曾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死寂的破败。
她伸出手,指尖拂过门框上剥落的泥皮,指尖沾染的灰尘簌簌落下,心里空落落的,像被风吹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渔用力按着太阳穴,试图从脑海深处搜刮更多记忆,
那些关于养父母和林杏儿最后的片段,却像被浓雾笼罩的荒原,怎么也抓不住清晰的轮廓。
零碎的画面闪过——山崩前几日异常闷热的天气,林长顺担忧念叨“山里怕是要出事”,
周翠花连夜缝补衣物,林杏儿攥着她的衣角问“姐姐,山会哭吗”……可再往后的记忆,便断得干干净净。
她只依稀记得,原主林念正是在那场山崩里侥幸逃生,却也因此失了大半记忆。
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像一只无情的手,生生抹去了林家村的热闹,也埋了好几个相邻的村落。
养父母和林杏儿,那些曾把她捧在手心疼爱的人,
那些陪她度过贫瘠却温暖岁月的亲人,都永远留在了那场漫天的尘土里。
林渔缓缓蹲下身,看着院子里疯长的杂草,眼眶忽然发热。
她替林念,也替自己,感到一阵尖锐的空落。
那些藏在粗茶淡饭里的疼惜,那些跟在身后的“姐姐”声,
那些曾支撑她走过风雨的念想,终究还是成了再也触碰不到的过往。
唉,林渔无奈地叹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泥土。
原主的记忆稀疏又断断续续,关于山崩后村子的后续、养父母是否真的没了踪迹,她连半点有用的线索都抓不到。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屑与尘土,目光重新落在这残破不堪的房子上。
屋顶漏风,墙皮剥落,院子里的杂草几乎要将门槛淹没,
可这里毕竟是林念长大的地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能称得上“根”的所在。
“罢了,自己动手收拾吧。”她低声对自己说,没有回头去叫村口的护卫。
此时的天是淡青色的,像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几朵薄云懒洋洋地飘着,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在杂草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她找了根被风吹落的断枝当工具,弯腰薅草时,能听见草茎断裂的脆响,惊起的飞虫嗡嗡地掠过耳畔,落在院角那棵歪脖子槐树上。
她先从院子开始清理。
草茎坚韧,扯起来时带着泥土的腥气,不一会儿掌心就磨出了红印。
她却没停,直到把院子中央的杂草清出一片空地,露出底下板结的黄土地,才直起身歇了歇。
不知不觉间,天边的云渐渐染上了橘色,阳光也变得柔和起来,不再那么刺眼。
林渔已经清出了院子中央的空地,板结的黄土地裸露出来,沾着新鲜的泥土气息。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抬头望了望,夕阳正慢慢往西山沉,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地铺在院墙上。
她走进正屋,屋内积灰厚得能没过脚背,空气里弥漫着霉味与尘土的干燥气息。
她用袖子拂去窗台上的灰,让橘色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出长方形的光块。
碎瓦、断木被一块块捡起来,堆在墙角时,能听见碰撞的闷响。
当她弯腰去搬一块压在杂草下的旧木板时,指腹忽然触到一片光滑——
那是林念小时候趴在上面写字的小桌板,边缘被磨得圆润,还留着几道她用树枝刻下的歪扭划痕。
等她弯腰去搬那块旧木板时,天边的橘色已经浸成了暖红,连空气都染上了温融融的色调。
指腹触到桌板边缘圆润的刻痕时,她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几声归鸟的啼叫,抬头透过屋顶的破洞望去,
能看见一小片被晚霞染得通红的天,像林念记忆里周翠花熬粥时,撒在锅里的那把红小豆。
没有护卫帮忙,进度慢得很,可指尖触到的旧物、
鼻尖萦绕的气息、天边流转的霞光,都让心里的空落渐渐被填满。
林渔轻轻将木板抱在怀里,灰尘呛得她鼻尖发痒。
没有护卫的帮忙,进度慢得很,可指尖触到的每一块旧物、清理干净的每一寸土地,
都让她心里那份空落渐渐被填满。这是她能为林念做的,最实在的事。
暮色像一层柔软的纱,慢悠悠地漫过村子的屋檐。
林渔直起身捶了捶腰,指尖还沾着老屋木头上的陈旧木屑,
鼻腔里残留的灰尘气息尚未散尽,鼻尖却先捕捉到了一缕熟悉的暖意——是炊烟。
她扶着门框往外望,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了浅灰色的烟,
起初是直直的一缕,风一吹便散成温柔的雾,缠缠绕绕地飘向天际。
烟里裹着柴火的干燥香气,混着谁家晚饭炖菜的隐约油香,顺着晚风慢悠悠地飘过来,钻进她的衣领。
不远处的田埂上,扛着锄头归来的老农脚步迟缓,裤脚沾着新鲜的泥土,嘴里哼着不成调的乡谣,声音被风揉碎了,飘得很远。
偶尔有几声狗吠从巷子里传出来,接着是妇人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吆喝,热热闹闹的,却一点也不嘈杂,反倒衬得这傍晚格外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