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外的官道上,白日里还稀稀拉拉的身影,入夜后竟汇成了暗涌的人潮。
有人腰悬弯刀,靴底沾着赶路的泥点,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村落的轮廓;
也有背着药箱的游医,手却在袖中攥紧了淬毒的银针——
人人都打着“寻宝”的旗号,揣着的却是将旁人当作踏脚石的心思。
老屋的木窗棂糊着泛黄的旧纸,夜风卷着秋虫的低鸣从窗缝里钻进来,在地面投下细碎的树影。
桌案上那盏油灯早已燃尽,只剩一点余温随着月光漫进屋内,照亮林渔搭在床沿的粗布衣角,也映出她眉头浅浅的舒展——
白日里搬挪断梁、清扫积灰的疲惫,都在沉睡中化作了放松的呼吸。
她蜷缩在旧被褥里,嘴角忽然微微上扬,连带着鼻翼都轻轻翕动了两下,像是闻到了什么诱人的气息。
梦里的炸鸡正泛着琥珀色的油光,外皮脆得仿佛一咬就会“咔嚓”作响,滚烫的肉汁在舌尖打转;
旁边的火锅咕嘟咕嘟煮着红油,毛肚在辣汤里七上八下,裹满蒜泥香油时还带着热气;
最馋人的是那串烤得焦香的五花肉,肥瘦相间的肌理渗着油珠,撒上的孜然粒混着炭火香,
让她忍不住在梦里咂了咂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仿佛下一秒就要伸手去抓那串近在眼前的烧烤。
窗外,两道黑影贴着墙根缓缓移动,靴底踩过枯叶的轻响被虫鸣掩盖。
他们的目光穿透窗纸,牢牢锁在床榻上熟睡的身影,却没发现,
梦中的林渔正因为那口没吃到嘴的烤串,轻轻皱了下鼻子,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急切。
黑影指尖扣着窗沿,指甲在木头上划出细浅的痕迹。
左边那人朝同伴递了个眼色,指尖虚指床榻,又摸了摸腰间的短刀——
他们要找的“藏宝线索”,据说就藏在这屋主人身上,管她是醒是睡,先扣住人再说。
可就在前一人的手刚要推开虚掩的窗扇时,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林渔醒了,是她梦里翻了个身,胳膊肘撞到了床头的木箱,箱盖“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里面半块啃剩的麦饼。
那麦饼是她白天赶路时买的,硬得硌牙,此刻却在梦里的炸鸡火锅旁显得格外寒酸。
林渔在梦里咂了咂嘴,像是在抱怨麦饼的口感,又像是在催促梦里的自己快咬那口烤五花肉。
她的脸颊蹭了蹭枕巾,睫毛轻轻颤动,完全没察觉窗外的黑影已经屏住了呼吸,只等她再睡沉些便动手。
夜风突然紧了些,吹得窗纸哗哗作响,也吹来了远处隐约的马蹄声。
黑影的动作顿了顿,交换了个警惕的眼神——看来想打林渔主意的,不止他们一拨。
而屋内的林渔,还在梦里跟那盘没吃到嘴的炸鸡较着劲,嘴角沾着点枕巾上的棉絮,像极了偷吃点心时沾上的糖霜。
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马鼻喷气的声响,黑影二人脸色一沉,猛地缩回手,猫着腰往屋后的柴垛钻去。
刚藏好,就见三匹快马停在老屋门前,为首的汉子翻身下马,腰间长刀悬着的铜铃叮当作响,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
屋内的林渔被这铃声惊得皱了皱眉,梦里的炸鸡突然变成了会跑的烤鸡,她追着鸡跑,眼看就要追上,
那鸡却“扑棱”一下飞远了,急得她在梦里小声嘟囔:“别跑啊……”
手指还在半空抓了抓,恰好碰到床头木箱里滚落的半块麦饼,她迷迷糊糊攥在手里,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又沉沉睡去。
柴垛后的黑影死死盯着门口的三人,见他们踹开屋门时带起一阵风,窗纸被刮得破了个洞。
为首的汉子刚迈进门,目光就扫到床榻上的林渔,刚要开口喝问,却瞥见她手里攥着的麦饼,
以及嘴角那抹没褪尽的笑意——这姑娘睡得这般沉,倒不像是藏着秘密的样子。
可他身后的跟班已经上前,伸手就要去拽林渔的胳膊。
就在这时,林渔突然在梦里“啊”了一声,不是被吓醒,是她终于追上了那只烤鸡,
正准备下嘴,却被人拽了胳膊,她下意识地往回挣,还带着几分梦呓的不满:
“别抢我的……烤鸡……”
跟班的手僵在半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姑娘是在说梦话,脸上顿时露出不耐。
他刚要加重力道把人拽醒,为首的汉子却突然抬手拦住他,目光扫过床底——
那里露出半截褪色的布帘,帘角绣着个奇怪的纹路,和他们要找的藏宝图残片上的标记有几分相似。
“先别惊动她。”汉子压低声音,指尖点了点床底,“线索可能在下面。”
跟班会意,猫着腰往床底钻,动作太急,膝盖撞到了床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一下终于让林渔有了反应,她皱着眉睁开眼,眼神还蒙着层睡意,嘴里却还嘟囔着:
“谁啊……我的烤鸡还没咬到呢……”
她刚坐起身,就看见床边站着两个陌生汉子,腰间的刀闪着冷光。
瞌睡瞬间醒了大半,手里攥着的麦饼“啪嗒”掉在床单上。
而柴垛后的那两个黑影,见屋里起了动静,也悄悄摸了过来,手里的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寒芒——
一场围绕着她的争夺,终究还是在她没吃到梦里那口烤鸡时,猝不及防地拉开了序幕。
“我靠!你们是哪来的?大半夜堵在人床边,想吓出人命啊!”
林渔一开口就带了点火气,根本没往后缩,反倒撑着床垫坐直了些,
眼神直直戳向那几个带刀的汉子,连半点怯意都没有。
汉子们明显愣了愣,手里的刀都顿了顿——他们见多了闻声就发抖的村民,倒没料到这姑娘胆子这么大。
为首的汉子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疑惑:“你就不怕我们?”
林渔掀着被子坐直身子,脚刚碰到冰凉的地面,就毫不示弱地迎上汉子的目光,连声音都没带半点抖:
“怕你们什么?是怕你们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别人屋里当贼,还是怕你们连个姑娘家的梦都要搅和?”
她说着,还不忘瞥了眼床单上掉的麦饼,语气里竟掺了点心疼,
“我梦里的烤鸡都没吃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