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信物,没有书信,甚至连一件能证明原主曾在这里生活过的旧物都没有,
仿佛原主的存在,就像这山间的雾气,风一吹,就散了。
也好,林渔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什么都没有,反而干净。
没有牵挂,没有留恋,走的时候也能更决绝些。
她背着简单的行囊,刚走到村口,脚步就顿住了。
土路尽头,村长媳妇王桂英叉着腰堵在老槐树下,身后跟着五六个抄着锄头、扁担的汉子,个个面色不善。
王桂英一见林渔(林念),眼里的火就“噌”地冒起来,尖着嗓子喊:
“林念!你个小娼妇,想跑?没门!”
她上前两步,伸手就去扯林渔的行囊,唾沫星子溅了一地:
“前儿你敢推搡我家桃花,把她摔得膝盖直流血,又敢骂我家男人是肥猪——真当我们老林家是软柿子,任你搓圆捏扁?”
旁边的汉子们也跟着起哄,有人伸手去抓林渔的胳膊:
“村长好心收留你,你倒好,又打孩子又骂人,今天非得让你给桃花和村长磕三个响头赔罪!”
林渔攥紧了行囊带子,原主林念懦弱,可如今身子里换了魂,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没硬抗——
她知道,王桂英是铁了心要报那两桩“仇”,今天这村口,她怕是硬闯不出去了。
林渔没躲那只抓来的手,反而顺着力道往前半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张嫂子,磕三个响头容易,可我怕磕完了,村里人要戳你和村长的脊梁骨。”
王桂英愣了愣,随即更怒:“你还敢威胁我?”
“我没威胁。”
林渔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最后像淬了冰似的落在王桂英身后,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十二岁孩子该有的怯懦,倒带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劲。
她扯着嗓子,声音清亮得能让村口老槐树上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起来:
“前儿我是和桃花起了争执,可我推她时,她手里正攥着块尖石头要砸我额角——
那石头棱子磨得发亮,是想直接开瓢把我砸死是不是?!”
她说着猛地掀起额前汗湿的碎发,露出眉骨下方一道还泛着红肿的浅疤,那疤痕边缘还带着点青紫色,一看就是新伤没好透。
风卷着土腥味刮过,吹得她额前碎发乱飘,那道疤在日头底下格外扎眼,连围观人群里最偏帮村长家的二婶子,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挪脚。
不等王桂英跳脚反驳,林渔往前蹿了小半步,小身板挺得笔直,像株扎在石缝里的野草,尖着嗓子就冲王桂英喊开了:
“至于骂村长?有你们这么教育孩子的吗!我为什么骂他自己心里没点数?
是你那十五岁的赔钱货桃花先招惹我在先!我蹲在家门口弄草药救我自己的命,她上来就抢我的药篓子,
把我采的蒲公英全踩烂在泥里,还嫌不够,抬手就给我一个巴掌——你们看!”
林渔猛地侧过脸,右边脸颊上还隐约能看见淡红的巴掌印,那印子比额角的疤浅,却更显委屈。
她指着自己的脸,眼泪没掉,声音却发颤,不是怕的,是气的:
“我才十二岁!她比我大三岁,长得人高马大,伸手就打我,我推她一下算什么?这叫正常保护自己!
换做今天是我冲上去打你女儿,你女儿抬手拦我,你是不是也要堵着她骂她没教养?是不是也要喊人来抓她赔罪?”
“真当自己是村长家的千金了?”
林渔冷笑一声,那笑声又脆又利,像小刀子似的扎人,
“你女儿是宝贝疙瘩,人家的女儿就是路边的垃圾,活该被她打、活该被她踩?
我没娘没爹,可我没偷过谁一根针、没抢过谁一口吃的!
你女儿呢?上个月抢了李家小妮的花绳,上上个月把赵家小子的弹弓扔进水井,
前几天还把王婆婆晒的菜干抓得满地都是——你们问问村里的孩子!有一个不讨厌她桃花的吗?!”
她这话一喊,人群后头顿时有几个半大的孩子缩了缩脖子,
有个穿补丁衣裳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拽了拽他娘的衣角,嘴型动了动,虽没说话,那眼神却明明白白透着“是真的”。
风似乎更急了,卷着村口老槐树的叶子“哗啦”响,像在帮林渔应和。
王桂英气得脸都紫了,撸着袖子就要冲上来抓林渔:“你个小娼妇!满嘴胡吣!我撕烂你的嘴!”
“你动我一个试试!”林渔往后一躲,声音更响了,连脖子都红了,全是压不住的火气,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仗着男人是个破村长,就在村里狂妄自大、横行霸道!不就是管着几十户人家的破事吗?
给谁甩脸子呢!外面的世界大着呢!县城里的官老爷比你男人大十倍,人家的女儿还知道规规矩矩做人!
就你们,一辈子窝在这山坳里,见天的就知道护着你那泼妇女儿,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土鳖!”
“土鳖”俩字一出口,围观的村民顿时炸开了锅,有人低低地笑,有人赶紧捂嘴,还有人偷偷打量王桂英的脸色——
那脸色简直跟村口烂泥塘里的淤泥似的,青一阵、紫一阵、黑一阵,精彩得很。
旁边抄着锄头的汉子们也僵住了,你看我我看你,手里的锄头都耷拉下来,没人再敢上前帮王桂英。
围观的村民们更是交头接耳,看向王桂英和桃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鄙夷。
老槐树上的蝉像是被这阵仗惊到,突然停了鸣叫,连风都似放慢了脚步,只余下林渔急促的呼吸声,和村民们嗡嗡的议论声。
林渔还没骂够,喘了口气又接着喊:
“你男人当村长,不为村里人办事,就知道护着你娘俩!
我骂他怎么了?我骂他昏官、骂他黑心,骂轻了!他配当这个村长吗?
连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连村里的孩子都镇不住,他就是个窝囊废!
你也是个窝囊废!就会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小丫头!有本事你们去县城里横啊!去啊!”
她声音喊得发哑,小胸脯一鼓一鼓的,额头上全是汗,可眼神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王桂英,半点不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