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画?”林渔接过水壶的手顿了顿,记忆里突然跳出现代庙会的场景:
老艺人握着小铜勺,糖浆在青石板上蜿蜒,转眼间就画出一只展翅的蝴蝶,她曾举着那只糖蝴蝶,和闺蜜笑闹着穿过人群。
可下一秒,她猛地回神,把水壶往旁边一放,语气硬邦邦的:
“不用管那些,抓紧赶路就是,早点到下一座城,说不定能找到……”
能找到什么,她没说下去。
连回去的路在哪儿都不知道,这话不过是自欺欺人。
林渔靠回车壁,望着车顶的木梁发呆,心里像拧着一团乱麻——
她既盼着快点找到回去的线索,又隐隐怕着,怕真到了那一天,会舍不得这一路的烟火气:
驿站的炭火,野枣的甜,甚至是养母那句早已刻进骨子里的“小心烫”。
“姑娘,到渡口了。”随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渔深吸一口气,攥紧钥匙扣,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渡口果然热闹,码头上人来人往,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着,渡船的橹声“咿呀”作响,还有孩童举着糖画跑过,糖丝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她的目光下意识追着那只糖画蝴蝶,直到它消失在人群里,才猛地回过神,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发什么呆?走了。”
她低声对自己说,转身就要往渡船走,却被身后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住:“姑娘,等等!”
林渔回头,只见昨天驿站门口那对娘俩追了上来,妇人手里提着个竹篮,小女孩躲在她身后,只露出半张脸,手里还攥着一颗野枣。
“姑娘,昨日忘了给您说,这野枣泡着水喝,解乏。”
妇人把竹篮递过来,里面是一小罐晒干的野枣,还有几张新鲜的荷叶,
“俺家丫头说,您真好看,像天上来的的仙女,非要再给您送点……”
小女孩这时才探出头,把手里的野枣往她面前递了递,小声说:
“姐姐,甜。”
林渔看着那只小小的、沾着点泥土的手,看着妇人眼里的淳朴,心里那道刚筑起来的墙,瞬间塌了一角。
她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你们要找的姑娘”,想说“我很快就要走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沙哑的“谢谢”。
接过竹篮,荷叶的清香混着野枣的甜,扑面而来。
林渔看着娘俩走远的背影,小女孩还回头冲她挥了挥手,她也忍不住抬手,轻轻挥了挥。
转身踏上渡船,橹声“咿呀”,河水缓缓流淌。
林渔把竹篮抱在怀里,指尖抚过温热的陶罐,忽然笑了——
管它什么现代还是古代,管它属于谁的世界,至少此刻,这份善意是真的,这份温暖是真的。
她摸了摸怀里的野枣罐,心里的拧巴忽然松了些。“算了,”
她对着河水轻声说,“先好好走下去,等找到了回去的路,再做打算。”
渡船慢慢驶离岸边,林渔望着远处的青山,风带着河水的湿气吹过来,拂过她的发梢。
她不再强迫自己“清醒”,也不再纠结“归属”——
或许,不管是现代的她,还是古代的林念,好好活着,珍惜眼前的温暖,才是对自己、对那些在意她的人,最好的交代。
她捏起一颗野枣,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比上次更甚。
林渔嘴角弯起,这一次,没有伤感,只有踏实——
路还长,不管最终要往哪儿去,先带着这份甜,好好走下去便是。
渡船刚驶到河心,风就添了几分力道,船身开始左右晃悠,像片被揉皱的叶子。
林渔刚压下去的甜意还没焐热,胃里就猛地一沉,酸水直往喉咙口冒。
“好家伙……早知道坐这破船比坐过山车还折腾,说什么也得在渡口多啃两颗野枣垫垫。”
她一手死死攥着船舷的木栏杆,指节泛白,另一只手还不忘护着怀里的野枣罐,声音发虚地吐槽,
“现代游轮再晃,至少有个平稳的甲板,哪像这破玩意儿,晃得人魂都快飞出去了,早知道……早知道就该让随从去问问,有没有不晃的船!”
风裹着河水的腥气扑面而来,她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忙低下头,头发被风吹得糊在脸上。
“什么青山绿水,什么河水湿气,全是骗人的!”
她闭着眼,没好气地对着水面嘟囔,
“早知道晕船这么难受,刚才那娘俩送野枣的时候,就该多要两瓣荷叶,现在至少能挡挡这风……
还有那破钥匙扣,平时扎思绪,这会儿倒好,跟着船一起晃,硌得我心口更慌了!”
随从见她脸色发白,忙递过水壶,她却摆着手躲开,声音里带着点委屈的鼻音:
“别递了别递了,再喝一口,我怀里的野枣就得全吐出来——
早知道古代的渡船这么不靠谱,当初在驿站就该多歇半天,也比在这儿遭这份罪强……
这船晃得,比我上次坐长途汽车遇上连环减速带还离谱!”
正吐槽着,船身又是一个大晃,她踉跄着扶住栏杆,胃里的酸意终于压不住,忙侧过身,对着船外干呕了两声。
“完了完了,”
她喘着气,眼角泛湿,没好气地拍了拍船板,
“早知道晕船这么折磨人,别说糖画蝴蝶,就是给我一整摊糖画,我也不坐这破船!
等下了船,高低得找个地方躺半天,谁再提‘坐船快’,我跟谁急!”
船身猛地又是一个趔趄,林渔扶着栏杆的手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胃里的酸水混着刚才那点野枣的甜意,在喉咙口反复打转,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憋得她眼眶发红。
“算了算了,死了干净。”
她闭着眼,脑子里乱糟糟地冒出来这个念头——
晕船的滋味太磨人,晃得她五脏六腑都像被搅在一块儿,连带着现代的委屈、古代的迷茫,全涌了上来,
“死了就不用想怎么回去,不用遭这晕船的罪,也不用纠结什么眼前的温暖了……”
可念头刚落,怀里的野枣罐就硌了她一下,指尖触到陶罐温热的弧度,
昨天那妇人递罐子时的笑脸、小女孩怯生生递野枣的模样,突然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