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渔忍不住笑出声,指尖轻轻动了动,看着蝴蝶飞向院中的海棠花,心中满是柔软。
这样安稳的晨间,这样鲜活的小物,都是上一世从未有过的光景,让她愈发觉得,留在古代的日子,定能有更多惊喜。
林渔正逗着停在指尖的蝴蝶,忽听见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转头便见小二提着食盒走来,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扰了院内的静。
“姑娘醒了?”
小二将食盒放在石桌上,笑着掀开盖子,里面是温着的小米粥、水晶虾饺,还有一碟切好的蜜饯枇杷,
“厨房特意按姑娘的口味备了早饭,快趁热吃。”
林渔刚拿起汤匙,便听李伯小二提了句:
“再过几日便是白露,江城的白露灯会可是出了名的热闹,往年这时候,街上的灯匠早就忙开了,今年瞧着更是隆重,听说玄武河上还要放百盏河灯呢。”
“灯会?”
林渔舀粥的动作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
上一世在底层挣扎,她最怕的便是人多热闹的地方——不仅容易被推搡磕碰,还总藏着说不清的算计。
这一世虽境遇不同,可对热闹的排斥却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下意识便想拒绝:
“人多的地方怕是乱”
话还没说完,便见小二眼里闪着光,絮絮叨叨地往下说:
“姑娘可别这么想!这江城灯会跟别处不一样,规矩严着呢,侯府也会派人跟着,安全得很。
再说了,那灯才叫好看——
朱雀街的宫灯能映出诗词,玄武河的纱灯能飘出花香,还有小孩子喜欢的走马灯,转起来能看见整本的《西游记》故事!”
他边说边比划,“夜里满城灯火亮起来,连河水都跟着变金了,姑娘要是错过了,可就太可惜啦。”
林渔握着汤匙的手紧了紧,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李伯描述的场景:
满城彩灯映着夜色,河灯随波逐流,连空气里都飘着花香与暖意。
她忽然想起昨夜梦里,青石板路上的雨洼映着灯火,巷口的桂花香缠缠绕绕——
或许,这样的热闹,与上一世那些让她恐惧的喧嚣,是不一样的?
“而且啊,”小二又补了一句,“灯会街上还有好多小玩意儿,糖画、面人、桂花糕,都是江城独有的,姑娘要是去了,还能尝尝鲜。”
林渔低头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小米粥,鼻尖似乎已经闻到了桂花糕的甜香。
她沉默了片刻,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那……我考虑考虑”
话音落下时,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原来对温暖的向往,早已悄悄压过了心底的排斥。
小二原本还垂着的眼尾猛地一抬,藏在粗布袖子里的手悄悄攥了攥,
嘴角先一步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连带着声音都比平日里亮了几分:“哎!姑娘慢用,小的这就不打扰了!”
他说着,脚步却没立刻挪开,目光飞快扫过林渔碗里没动几口的小米粥,
又瞥了眼院角那扇虚掩的、飘出淡淡桂花甜香的小窗,才像是偷揣了颗糖似的,脚步轻快地转了身,
几乎是“溜”着出了后院,连带起的风都带着点雀跃的劲儿,路过前堂时还差点撞翻了擦桌的布巾。
店小二“噔噔噔”的脚步声还没完全远去,身后就响起小张的声音:“姑娘是要留下看灯会吗?”
林渔后背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她背对着他,既看不见他是否皱着眉,
也瞧不见他指尖是否在无意识摩挲腰间的令牌,只能从平稳的语气里,猜不出他此番询问的用意。
她低头喝了口粥,让暖意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动摇,才慢悠悠开口:
“我只是想想而已,没说要留下。这种闹哄哄的场面,我素来不喜欢。”
话说得干脆,可瓷勺碰着碗沿的声响,却比平时慢了半拍。
小张脚步顿在廊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系着的玉佩,语气听不出情绪,只淡淡应道:
“姑娘若是不喜欢,也不必勉强。只是侯爷吩咐了,务必护着姑娘周全,灯会人多眼杂,姑娘若改变主意,随时唤我便是。”
他说着,目光落在林渔垂着的发顶,又很快移开,落在院墙上爬着的藤蔓上,仿佛只是随意站着等候,
却没再往前多走一步,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没去打扰她喝粥的安静。
林渔握着瓷勺的手顿了顿,温热的粥底贴着指尖,却没再往嘴边送。
院角飘来的桂花甜香还在鼻尖绕,混着小米粥的暖雾,让她想起方才小二眼里藏不住的雀跃——
那是她许久没见过的、鲜活的烟火气。
可身后小张的呼吸声很轻,轻得像院墙上垂落的藤蔓,明明没靠近,
却总让她记起自己“侯府照看之人”的身份。
她悄悄抬眼瞥了眼那扇虚掩的窗,仿佛能看见里面码得整齐的桂花糕,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紧了勺柄:
留下来,是能抓住这点暖,可若真去了灯会,人挤人的热闹里,小张的身影会不会像影子一样跟着?
她低头喝了口粥,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心里却像被两种念头扯着:
一边是对安稳热闹的渴望,一边是对“不自由”的本能抗拒,连粥的甜味都淡了几分。
风卷着院角的桂花香又飘过来,林渔终于放下瓷勺,碗底还剩小半碗温粥。
她没回头,只望着墙根处几株冒芽的草,声音轻得像落在粥面的热气:
“小张,你说……灯会夜里,会有卖糖画的吗?”
廊下的脚步声顿了顿,小张的回应比刚才多了几分实感:
“回姑娘,往年灯会街口常有,多是画些兔子、蝴蝶模样的。”
他没多问,也没提“姑娘不是不喜欢热闹”,只顺着话头答,连呼吸都还是放得很轻。
林渔指尖蹭过微凉的碗沿,忽然笑了——原来自己嘴上说着不喜欢,心里却早把灯会的模样猜了七八分。
她站起身,粥碗放在石桌上,瓷底与青石碰撞的声响在安静的后院里格外清晰:
“那……先把粥收了吧。”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可那点藏在话里的松动,连她自己都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