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年身着月白锦袍,慢悠悠从正厅走出,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仿佛早已知晓他的到来:
“顾贤弟这是唱的哪一出?深夜闯府,未免太过失礼了。”
“失礼?”顾云锦几步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底的猩红在烛火映照下愈发骇人,
“你瞒着我将林渔关在乱葬岗地牢,看着她受尽折磨却假意带人搜寻,这笔账,我倒要问问你何为失礼!”
周鹤年被揪得脖颈发紧,却依旧强装镇定,伸手去掰他的手:
“贤弟莫要听信谗言,乱葬岗地牢与我无关,此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作梗?”顾云锦冷笑一声,手上力道骤然加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如今还敢狡辩!她手腕上的疤痕,地牢里的日日夜夜,全是拜你所赐!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定让你周府血流成河!”
一阵夜风卷过庭院,吹得廊下的灯笼剧烈摇晃,忽明忽暗的光影在两人脸上交替,将彼此眼中的狠戾与阴鸷无限放大。
空气中的火药味已然浓烈到极致,仿佛只需一点火星,便能引爆整场冲突。
周鹤年的额角渗出冷汗,笑容彻底凝固,眼神渐渐变得阴毒:
“顾云锦,为了一个女人与我决裂,你会后悔的!”
“后悔?”顾云锦的怒吼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掉落,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信了你这伪君子!谁伤她一分,我便要他百倍偿还!”
夜凉如水,浸透了周府雕梁画栋的庭院。
檐角的铜铃被狂风卷得乱响,细碎的铃声混着远处天际滚过的闷雷,在青砖铺就的空地上撞出焦躁的回响。
院中的海棠树被吹得枝桠狂舞,粉红的花瓣簌簌坠落,
落在顾云锦染了薄霜的肩头,又被他周身翻涌的戾气震得四散开来。
“顾云锦你发什么疯!”
周鹤年的怒吼像炸雷般在庭院中炸开,震得廊下悬挂的宫灯剧烈摇晃,昏黄的光晕在地面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他猩红着眼,锦袍下摆被怒气掀得猎猎作响,几步冲到顾云锦面前,指尖几乎要戳到对方的鼻尖。
庭院角落的石灯被气流掀翻,灯油泼洒在地,燃起一小簇幽蓝的火,映得两人脸上的狰狞各自分明。
“为了一个女孩跟我发疯?你忘了这府里暗阁连通的地牢,忘了那些被你亲手挑中的少女?”
周鹤年的声音又急又狠,混着咬牙切齿的力道,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你顾云锦向来偏爱鲜嫩少女,我前前后后给你送了多少?
那些被关在地牢里,被你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悄无声息丢去乱葬岗甚至流落青楼的,难道不是经你手?”
狂风卷着雨丝斜斜扫进庭院,打湿了两人的衣袍,冰冷的触感却浇不灭半点怒火。
顾云锦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墨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指节攥得发白,青筋在额角突突直跳。
他脚下的青砖被无形的力道震得裂开细纹,
庭院中那口养鱼的石缸突然“哐当”一声碎裂,水花混着碎石四溅,惊得墙角的蟋蟀瞬间噤声。
“你如今为了个林渔,要跟我翻脸?”
周鹤年笑得扭曲,眼底满是嘲讽与狠厉,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地面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那些少女的血,一半沾在你手上,一半沾在我手上!你以为你能撇清?
只要我一句话,全天下都会知道顾大公子是何等阴狠变态的货色!”
雷声再次轰鸣,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顾云锦眼底翻涌的猩红。
他的喉结滚动,发出压抑的低吼,像是濒临爆发的困兽。
庭院中的海棠树被狂风拦腰折断,粗壮的枝干砸在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雨水越来越大,冲刷着青砖墙面上隐约可见的暗色痕迹,那是常年累月难以洗净的血污,此刻在雨幕中显得格外狰狞。
“你试试。”
顾云锦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
“谁敢动林渔一根头发,我便让他陪葬!”
狂风裹挟着暴雨,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雨雾中,周府的庭院如同被怒火与杀意笼罩的修罗场,
每一寸空气里都弥漫着决裂的血腥味,以及即将到来的、无可避免的毁灭。
周鹤年的目光直勾勾黏在顾云锦脸上,瞳孔微微涣散,那副模样活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往日里执掌商业帝国时的杀伐果决、运筹帷幄,此刻竟荡然无存,
只剩下全然的怔忪与难以置信——他竟为了一个女人,要与自己这个富可敌国的盟友割袍断义?
念头刚转至此处,周鹤年猛地回神,额角渗出的冷汗混着雨珠滑落。
林渔……他怎么忘了林渔如今的身份?
靖安侯府的外甥女,当今圣上的亲侄女,这等尊贵显赫,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随意拿捏的小丫头。
更要紧的是,那笔流传已久、足以颠覆朝堂的神秘宝藏,始终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藏在袖中的玉佩,指节泛白。
不能急,绝对不能急。
顾云锦性子烈,如今摆明了要护着林渔,自己若是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万一顾云锦真与林渔缔结了婚约,或是成了她的左膀右臂,届时别说宝藏,就连周家现有的家业都可能朝不保夕。
雨势更猛,砸在廊下的琉璃瓦上噼啪作响,像是在催促着他的决断。
周鹤年喉结滚动,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与不甘,脸上缓缓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语气也软了几分:
“云锦,方才是我失态了。”
他刻意放缓语速,目光在顾云锦脸上探寻着,
“你对林姑娘的情谊,我自然明白。只是此事牵连甚广,不如……不如先避避这雨,进屋细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眼底深处却藏着算计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