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海峡,风急浪高。
由“威海”号蒸汽明轮战舰为旗舰,辅以数艘大型福船组成的登莱水师救援舰队,正劈波斩浪,向着辽东湾方向疾驰。
黑色的煤烟与白色的蒸汽交织,在湛蓝的海面上划出一道醒目的轨迹。
孙元化站在“威海”号的舰桥上,手持沈渊特意配发的改进型“视远镜”,极力眺望着北方海平线。
海风带着咸腥气,吹得他官袍猎猎作响。
快些,再快些!大凌河危在旦夕,每快一刻,便多一分希望!
“大人!右前方发现帆影!是虏军的运粮船队!”了望哨突然高声预警。
孙元化心中一凛,举起望远镜望去。
只见右前方海域,果然出现了一支由十余艘大小船只组成的船队,看形制多是缴获的明军船只或朝鲜船只,正沿着海岸线向北航行,显然是在为围攻大凌河的后金军运送补给。
“传令!舰队呈攻击队形!‘威海’号抢占上风位,目标——敌军首船!”孙元化毫不犹豫地下令。沈渊的钧令明确,“遇敌阻挠,无论水陆,皆可击之!”这支运粮船队,正是阻碍之一,必须予以清除!
“威海”号的蒸汽明轮发出更大的轰鸣,速度骤增,灵活地切入敌方船队与海岸之间,抢占有利位置。
其他福船也纷纷展开,依仗着数量和质量的优势,向虏军船队压迫过去。
虏军船队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处遭遇如此规模的明朝水师,尤其是那艘冒着黑烟、不用帆桨却能快速机动的怪船,更是让他们惊慌失措。他们试图转向规避,但为时已晚。
“开炮!”
随着孙元化一声令下,“威海”号侧舷的数门新式火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炮弹呼啸着划破海空,精准地砸向虏军为首的一艘大船!
木屑横飞,船体破裂,那艘船迅速开始倾斜下沉!
其他明军战舰也纷纷开火,海上顿时炮声隆隆,水柱冲天。虏军船队陷入混乱,有的试图抵抗,发射箭矢和少量老旧火器,但在明军猛烈的炮火下毫无还手之力;有的试图逃跑,却被明军战舰死死咬住。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海上屠杀。
不到半个时辰,虏军运粮船队或沉或降,仅有寥寥数艘小船侥幸逃脱。
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船板、粮食袋和挣扎的落水者。
“不必理会落水者,清理战场,继续前进!”孙元化冷酷地下令。战争容不得仁慈,尽快抵达大凌河,才是对城内守军最大的仁慈。
舰队再次起航,身后留下的是燃烧的残骸和一片狼藉的海面。
此战虽小,却成功截断了后金一条重要的海上补给线,并极大地震慑了沿岸的后金势力。
几乎与此同时,大凌河城下的战斗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皇太极得知运粮船队被截,又接到蒙古喀尔喀部有异动的情报,心中焦躁,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在三日内必须破城!
后金军如同疯狂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涌向残破的城墙。
楯车顶着守军的炮火和滚木礌石,强行靠近;无数包衣阿哈(奴隶)和降兵被驱赶着填充壕沟;精锐的白甲兵(巴牙喇)则聚集在几个被轰开的缺口处,与守军进行着寸土不让的白刃战。
祖大寿浑身浴血,亲临缺口最危险处,挥舞大刀,接连砍翻数名登上缺口的白甲兵。
“弟兄们!杀奴!援军快到了!!”他的吼声已经嘶哑,却依旧激励着身边的士卒。
城上城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渠。
守军的箭矢、滚木、礌石几乎耗尽,连火油都所剩无几。
许多士卒甚至抱起了砖石,作为最后的武器。
伤亡极其惨重,能战者已不足千人,且个个带伤。
三天……还能撑三天吗?沈督师,你的援军,到底何时能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遥远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缕黑烟!
最初,城上城下的人都未曾注意。
但随着那黑烟越来越近,伴随着低沉的、不同于风浪的轰鸣声,终于有人惊叫起来:“船!是船!好多船!”
祖大寿猛地抬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到面向海岸的垛口,夺过一副望远镜望去——只见碧蓝的海天之间,一支悬挂着大明旗号的舰队,正鼓风踏浪,朝着大凌河方向疾驰而来!
为首那艘战舰,形制奇特,冒着浓烟,速度快得惊人!
“是登莱水师!是我们的援军!援军到了——!”祖大寿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哽咽!
这一声呼喊,如同最后一剂强心针,让所有濒临崩溃的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最后的勇气!
“援军到了!杀奴啊!”
原本摇摇欲坠的防线,竟然奇迹般地再次稳固下来!
残存的守军如同回光返照,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将试图趁机冲上缺口的后金军又一次狠狠压了下去!
城下的皇太极也看到了海上的舰队,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明朝水师……竟然真的来了!还是如此怪船!
他深知,一旦让这支水师靠岸,输送兵员和补给入城,或者从海上炮击他的围城部队,局势将瞬间逆转!
“阻止他们!调转所有能打到海面的火炮,给朕轰击明军船队!”皇太极厉声下令。
然而,陆炮打移动的海上目标,效果甚微。
而“威海”号等战舰,却已经凭借射程和精度优势,开始向海岸边的后金军营垒和炮兵阵地进行试探性的炮击!
炮弹落入后金军阵中,虽然造成的直接伤亡不大,但那巨大的爆炸声和来自海上的威胁,极大地动摇了后金军的军心。
攻城部队的攻势,不由自主地为之一滞。
海上与陆地的烽火,在这一刻连成了一片。
登莱水师的及时抵达,虽未能立刻解围,却成功地打断了后金军最猛烈的攻势,为大凌河城争取到了最宝贵的喘息时间,也为整个战局,带来了决定性的变数。
祖大寿靠着垛口,看着海面上那些越来越清晰的明军战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因脱力而缓缓滑倒在地。
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或许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