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山峡谷的冲突,最终以一种不彻底的方式落幕。雪战未能切断李家的运输线,李家也没能重创雪战的势力,家主雪苍的“巡逻队”成了这场博弈的最终裁判,维系着脆弱的平衡。
青阳城的空气,似乎因此变得沉寂了许多。
雪战没有再针对黑石山铁矿采取行动,并非放弃,而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更好的时机。他将重心放在了商队的扩张与麾下高手的磨合上,秦山、苏媚等人的加入,让他的势力体系逐渐完善,隐隐有了与雪文分庭抗礼的底气。
李家则加强了黑石山的防御,李虎亲自坐镇,运输队的护卫力量也增加了一倍,摆出了严防死守的姿态。李威深知雪战的潜力,不敢再有丝毫轻视,暗中也在联络其他势力,试图形成对雪战的合围。
而雪文,在经历了短暂的“闭门思过”后,开始悄然恢复元气。
他失去的护院统领职权,在雪苍的“默许”下,通过安插心腹的方式,渐渐收回;被削减的资源倾斜,随着雪明的天赋日益凸显,重新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那些曾经因他受挫而摇摆的旁系势力,见风使舵,再次聚拢到他麾下。
短短半年时间,雪文的势力便已基本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稳固。他行事依旧低调,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展现出惊人的掌控力,让雪战的几次试探都无功而返。
这一切的平静下,真正搅动风云的,是雪明。
十岁的雪明,在突破先天境初期后,修炼速度并未放缓。在雪文不遗余力的资源倾斜与雪苍的亲自指点下,他的修为如同坐火箭般飙升,短短半年内,竟一路突破至先天境中期。
这般天赋,不仅在雪家,在整个青阳城,乃至青阳郡,都堪称惊世骇俗。
“雪家出了个百年难遇的天才”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出了青阳城,传遍了周边城镇,甚至传入了郡城的各大势力耳中。
最先找上门来的,是郡城的“流云宗”。
流云宗是青阳郡的二流宗门,实力虽不及烈阳宗那般霸道,却也根基深厚,门中大宗师境强者有数位,王者境也有传闻存在。
流云宗的使者亲自登门,见到雪明后,一番测试下来,对其天赋惊叹不已,当即提出要将雪明收入门下,许以核心弟子的待遇,由宗门长老亲自教导。
雪文对此欣喜若狂,雪明若能加入流云宗,无疑会为他的势力增添一道坚实的屏障,甚至可能借助宗门的力量,彻底压制雪战。
雪苍也颇为意动,雪家若能与流云宗搭上关系,对家族的长远发展大有裨益。
就在雪文准备答应之际,一个更具分量的势力,向雪明抛出了橄榄枝——烈阳宗。
烈阳宗,青阳郡的霸主级势力,门中王者境强者坐镇,影响力辐射数十座城池,是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修行圣地。
烈阳宗的使者,是一位大宗师境后期的长老,身份远非流云宗使者可比。他见到雪明后,只说了一句话:“入我烈阳宗,资源任选,长老亲传,未来有望冲击王者境。”
这句话,彻底断绝了雪文与流云宗合作的可能。
烈阳宗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雪文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烈阳宗的邀请。
雪苍也认为,以雪明的天赋,只有烈阳宗这样的大势力,才能让他的潜力完全释放,当即拍板同意。
消息传出,整个青阳城再次震动。
雪明被烈阳宗看中,意味着雪家即将与郡城第一势力搭上关系,雪家的地位,很可能因此水涨船高。
雪文的声望,也因此达到了顶峰。所有人都认为,他能培养出雪明这样的天才,足以证明其能力,未来的家主之位,非他莫属。
雪战得知消息后,只是平静地叹了口气。他对雪明的天赋并不嫉妒,只是觉得,雪文有了烈阳宗这层靠山,未来的路,恐怕会更加难走。
……
三日后,烈阳宗使者准备带雪明离开青阳城,前往郡城。
雪家举行了盛大的送别仪式。
雪苍亲自为雪明整理衣襟,眼中满是期待:“明儿,到了烈阳宗,要好好修炼,莫要辜负了你的天赋,莫要辜负了雪家的期望。”
“孙儿谨记爷爷教诲。”雪明昂首挺胸,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傲气。他穿着崭新的锦衣,身后跟着几名雪文为他准备的仆从,俨然一副世家贵公子的模样。
雪文站在一旁,满面红光,接受着旁系子弟的恭维,眼中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雪战带着苏婉、雪尘,也出现在送别队伍中。他看着被众人簇拥的雪明,神色平静,只是淡淡说了句:“一路保重。”
雪明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雪战身后的雪尘,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没有回应,转身跟着烈阳宗使者,登上了前往郡城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留下一片赞叹与议论。
雪文的目光扫过雪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随即转身,与几位长老谈笑风生,商议着如何借助烈阳宗的势力,进一步巩固地位。
雪战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拉着苏婉和雪尘,默默离开了。
西跨院的角落里,雪尘抬头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眼中平静无波。
雪明?烈阳宗?
不过是另一个雪雷罢了。
天赋或许耀眼,但心性如此浮躁,又被雪文寄予了太多不属于他的期望,未来能走多远,尚未可知。
烈阳宗看似是坦途,实则也是一个更残酷的战场,那里的天才更多,竞争更激烈,雪明想要脱颖而出,绝非易事。
“爹,雪明去了烈阳宗,三叔的势力恐怕会更稳固了。”苏婉忧心忡忡地说道。
雪战点了点头:“嗯。烈阳宗的面子,我们不能不给,短期内,不宜与他正面冲突。”他看向雪尘,发现小儿子正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仿佛对刚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不由得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尘在想什么?”
雪尘抬起头,眨了眨眼:“爹,蚂蚁搬家,是不是要下雨了?”
雪战一怔,随即失笑:“或许吧。”
看着儿子纯真的眼神,他心中的些许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是啊,不管外面如何风起云涌,守住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
雪明离开青阳城后,雪文的势力果然如预期般,进一步膨胀。
烈阳宗虽然没有直接干涉青阳城的事务,但“雪文之子是烈阳宗核心弟子”的消息,本身就具有极大的威慑力。李家对雪文的态度,变得愈发谨慎,甚至主动减少了与雪战的摩擦,生怕触怒了这位“未来的烈阳宗长老之父”。
雪苍对雪文的倚重,也更加明显。家族的许多重要事务,都交由雪文处理,甚至连库房的钥匙,都交了一把给他。
雪文表面上依旧温和,处理事务井井有条,对待雪战一脉也保持着表面的和睦,仿佛之前的种种冲突从未发生过。
但暗地里,他对雪战势力的渗透与压制,从未停止。
商队的几条新开辟的商路,总会“意外”地遇到麻烦;雪战招揽的几个小家族,时常会受到不明势力的打压;甚至连秦山、王磊等人的家人,也被人暗中监视。
雪战对此心知肚明,却选择了隐忍。
他知道,现在与雪文翻脸,时机未到。雪文有烈阳宗作为靠山,而他,还需要时间积蓄力量,等待藏锋阁那边传来的消息。
是的,藏锋阁。
在青阳城表面恢复平静的这段时间里,雪尘的藏锋阁,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发展壮大。
借助雪明被烈阳宗看中、青阳城各方势力注意力分散的契机,藏锋阁的情报网络,已经悄然覆盖了整个青阳郡东部区域,甚至在郡城也建立了稳固的据点,能够及时传递烈阳宗、流云宗等大势力的动向。
资源调配业务,打通了与郡城最大药材市场的渠道,各种稀有药材、矿石源源不断地流入青阳城,一部分供应给雪战麾下的高手,一部分则通过藏锋阁的渠道外销,赚取了巨额利润。
护卫押送业务,凭借着“零失误”的口碑和不断壮大的实力,已经占据了青阳城近一半的市场份额,连李家的一些附庸商家,也开始偷偷委托藏锋阁护送货物。
更重要的是,藏锋阁暗中联络黑石山附近小部落的计划,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那些世代生活在黑石山的部落,虽不擅长修炼,却对黑石山的地形、矿脉分布了如指掌。藏锋阁以粮食、药材和铁器作为交换,从他们手中获得了几处尚未被李家发现的小型铁矿脉的位置,以及一条能够绕过李家防御、直达黑石山深处的隐秘路线。
这些信息,雪尘并没有立刻交给雪战,而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要让雪战在最需要的时候,得到这份“惊喜”,从而一举打破与李家的僵局。
……
这日,雪尘如同往常一样,在典籍库的角落看书。
雪文处理完家族事务,恰好路过,看到雪尘,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这个始终“无法修炼”的侄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轻蔑,有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这个孩子,太过安静了。
无论家族如何动荡,雪战与自己如何争斗,他似乎都置身事外,每天只是看书、散步,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这种安静,有时会让雪文感到莫名的不安。
“小尘,又在看书?”雪文走上前,语气温和地问道,如同一个慈爱的长辈。
雪尘抬起头,点了点头:“嗯,三叔。”
“看的什么书?”雪文俯身,看向他手中的书页。
那是一本关于青阳郡地理风貌的杂记,上面记载着黑石山的地形特征,甚至画着几处不起眼的山谷入口。
“是讲黑石山的。”雪尘指着书页,“上面说,黑石山有很多秘密通道呢。”
雪文的目光在书页上扫过,并未在意。这种杂记,大多是文人臆想,可信度不高。他笑了笑:“小孩子家,别总看这些没用的东西。有空多跟你爹娘学学,将来也好有个营生。”
“哦。”雪尘低下头,继续看书,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轻视。
雪文又看了他一眼,见他确实没有异常,便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瞬间,雪尘抬起头,目光从书页上那几处隐秘山谷的画记上掠过,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所有的信息,都已摆在明面上。
信与不信,在于人。
而他要做的,只是将这些“无用”的信息,放在该放的地方。
……
青阳城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雪文势力稳固,背靠烈阳宗,意气风发;
雪战积蓄力量,麾下高手如云,隐忍待发;
李家严防死守,与雪文若即若离,观望局势;
家主雪苍试图维持平衡,却不知自己早已被局势推着走。
而这一切的背后,雪尘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织网者,用藏锋阁的情报、资源、武力,编织出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青阳城的各方势力,都笼罩其中。
他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网的丝线,看似随意,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引导着局势的走向。
雪明的离开,雪文的复起,青阳城的平静……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知道,这种平静不会持续太久。
黑石山的铁矿之争,雪战与雪文的最终对决,李家的立场摇摆,甚至远在郡城的烈阳宗与雪明……都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爆发激烈的碰撞。
而他,将在最合适的时机,收网。
典籍库的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雪尘合上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西跨院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异常沉稳。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青阳城的脉搏上。
属于他的时代,还未真正到来。
但他知道,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青阳城的暗流,仍在悄然涌动,等待着一个彻底爆发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