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平静,如同一潭深水,表面波澜不惊,底下却暗流汹涌。
雪明进入烈阳宗的消息,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渐渐平息,却让水底的格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雪文势力稳固,雪战隐忍积蓄,李家谨慎观望,家主雪苍极力维持平衡,各方势力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暂时停止了明面上的交锋。
然而,这份平静,对雪尘而言,却是绝佳的修炼时机。
八岁的他,依旧是那个在西跨院与典籍库间往返的“平凡”孩童。每日听着下人们议论雪文的风光、雪战的隐忍,看着家族的资源如同流水般向雪文一脉倾斜,他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无人知晓,这具稚嫩的躯壳里,正孕育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王者境的瓶颈,在他日夜不息的打磨下,早已松动。《藏锋诀》的玄妙,让他的修炼速度远超常人,更能完美隐匿自身气息,哪怕是大宗师境强者,也难以窥探他的真实修为。
这日深夜,西跨院万籁俱寂。
雪尘盘膝坐在床榻上,双目紧闭,意识沉入体内。
灵魂深处,那颗王者境凝聚的“真气球”,早已膨胀到极致,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周围的天地灵气,如同受到无形的牵引,以远超王者境时的速度,朝着他的身体汇聚而来,透过周身毛孔,融入真气球中。
皇者境,是比王者境更高层次的蜕变。
王者境,能引天地灵气加持己身;皇者境,则能初步掌控一方天地的“势”,一念之间,可调动方圆十里的天地之力,形成领域,压制对手。寿元更是能达到五百载,真正踏入了“强者”的行列。
此刻,雪尘正在经历这至关重要的一步。
他引导着真气球,按照《藏锋诀》的秘法,缓缓压缩、蜕变。真气球表面不断闪烁着电光,那是能量极致压缩的表现,每一次闪烁,都让周围的空间微微震颤。
他的意识,如同至高无上的主宰,掌控着体内的每一丝能量,每一次灵气的流转。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磅礴的气势扩散,所有的能量波动,都被《藏锋诀》牢牢锁在体内,甚至连房间里的烛火,都未曾晃动一下。
这是一种极致的内敛,一种返璞归真的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进房间时,雪尘体内的真气球,彻底完成了蜕变。
那颗米粒大小的真气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形的“领域”,弥漫在他的灵魂与身体之间。这片领域看似虚无,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与外界的天地灵气紧密相连,仿佛他一抬手,便能调动方圆十里的风云。
皇者境!
雪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邃与沧桑。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空中化作一道淡淡的白虹,瞬间消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青阳城的天地灵气流动,都在他的感知之中;城内每一位武者的气息,无论是雪苍的大宗师境,还是街头混混的炼体境,都无所遁形。
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心中生出一丝波澜,却很快被他压下。
皇者境,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落在了雪文院落的方向。
随着实力的提升,他对危险的感知也愈发敏锐。近段时间,他能感觉到,有几股隐晦的气息,时常在西跨院附近徘徊,带着不善的意味。
这些气息,虽然刻意隐藏,却瞒不过如今已是皇者境的他。
源头,直指雪文。
……
雪文的书房里,灯光彻夜未熄。
他坐在书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和阴狠。
雪明进入烈阳宗后,他的地位稳固,势力膨胀,按理说,应该高枕无忧。但他心中,始终有一根刺。
这根刺,就是雪尘。
这个看似无法修炼的侄子,太过反常。
无论家族如何动荡,他始终平静如水;无论自己如何打压雪战,他都置身事外;甚至连雪明的天才光环,都无法让他产生丝毫嫉妒或不甘。
这种平静,让雪文感到莫名的不安。
尤其是近段时间,他总觉得,雪尘似乎在暗中谋划着什么。西跨院的护卫虽然不多,但每次他派人去探查,都会莫名其妙地失败,要么是探查的人“意外”受伤,要么是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绊住,始终无法靠近核心。
更让他忌惮的是,雪战麾下的势力,明明没有得到太多资源倾斜,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得到补充,秦山、苏媚等人的修为,甚至隐隐有突破的迹象。这背后,若说没有推手,他绝不相信。
而最有可能的推手,便是这个看似无害的雪尘。
“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雪文喃喃自语,试图否定自己的猜测,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他想起了雪猛的下场,想起了黑风谷伏击的失败,想起了那些莫名其妙投靠雪战的宗师境武者……这一切的巧合,串联起来,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不能再等了。”雪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无论雪尘是不是幕后推手,只要他存在,就是一个隐患。如今雪明在烈阳宗站稳脚跟,他有恃无恐,是时候除掉这个隐患了。
他拿起一枚传讯玉符,输入一道信息,然后将其捏碎。
片刻后,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躬身行礼:“主人。”
这个黑衣人,是雪文暗中培养的死士,宗师境中期修为,擅长隐匿与刺杀,从未失手过。
“去办件事。”雪文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想办法,‘意外’除掉西跨院的三少爷。做得干净点,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最好能嫁祸给……李家。”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主人会对一个孩子下手,但还是沉声应道:“是,主人。”
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退下,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雪文看着窗外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狰狞。
雪尘,别怪三叔心狠。要怪,就怪你太碍眼了。
……
黑衣人离开雪文的院落,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朝着西跨院的方向潜行。
他的动作极为隐蔽,气息完全收敛,如同鬼魅般避开了雪府的巡逻护卫,很快便来到了西跨院的墙外。
就在他准备翻墙而入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压力,突然笼罩了他。
这股压力,看似平淡,却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威严,仿佛天地都在对他施压,让他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黑衣人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恐惧。
他能感觉到,这股压力的源头,就在西跨院内部,距离他不过数丈之遥。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远超大宗师境,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灵魂层面的战栗。
“王……王者境?!”黑衣人脑中闪过一个荒谬却又唯一的可能,吓得魂飞魄散。
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王者境?!
王者境是他理解的极限。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转身便想逃。
但已经晚了。
雪尘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在他脑海中响起:“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话音落下,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强。
“咔嚓!”
黑衣人的骨骼,发出一连串碎裂的声响。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软软地倒在地上,生机断绝。
西跨院的阴影里,老刀悄无声息地出现,熟练地处理掉黑衣人的尸体,抹去了所有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房间内,雪尘缓缓收回目光,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雪文,终于忍不住了。
也好。
这正好给了他一个离开青阳城的理由。
青阳城太小了,局限了他的视野,也限制了他的发展。如今他已是皇者境,是时候去更广阔的天地,寻找提升实力的机缘,也为将来彻底掌控雪家,积累更多的资本。
而雪文的刺杀,便是他离开的最佳契机。
……
次日清晨,西跨院的下人们发现,院墙外似乎有些异常,但仔细检查后,却什么也没发现,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雪战夫妇得知消息后,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太在意。
只有雪尘,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找到雪战,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爹,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人要抓我。”
雪战一愣,随即失笑:“傻孩子,梦都是假的。有爹在,没人敢欺负你。”
“可是……”雪尘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西跨院。是不是……是不是三叔还在生气?”
雪战心中一动。
他最近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西跨院附近总有一些陌生的面孔徘徊。结合小儿子的“噩梦”,他心中顿时升起一丝警惕。
“小尘别怕。”雪战摸了摸他的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爹会保护你的。”
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青阳城暗流太多,小儿子年纪还小,留在这里太危险。或许,是时候让小儿子暂时离开青阳城,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避风头了。
……
接下来的几日,雪战开始暗中安排。
他联系了藏锋阁的“顺风镖局”,以护送商队货物为由,准备让雪尘跟着镖局,前往数百里外的“望海城”。
望海城是沿海大城,远离青阳城的纷争,商业发达,消息灵通,是个不错的暂避之地。更重要的是,藏锋阁在那里也有据点,能暗中照拂雪尘。
雪尘对此“欣然同意”,表现出一副想出去见见世面的孩童模样,让雪战和苏婉放心了不少。
苏婉为雪尘准备了许多衣物和银两,反复叮嘱他要注意安全,按时传讯回家。
雪战则将一枚贴身佩戴的玉佩交给雪尘:“这是我们雪家的信物,遇到危险时,或许能派上用场。到了望海城,要听镖局统领的话,不要乱跑。”
“嗯,我知道了,爹,娘。”雪尘乖巧地点头,眼中带着“不舍”。
他的表现,完美得无懈可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雪文得知雪战要送雪尘离开青阳城,心中暗自得意。
他以为,雪战是察觉到了危险,想让雪尘避祸。这正合他意,除掉一个隐患,又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他甚至“好心”地派人送来一些银两和药材,说是给雪尘路上用,表现得如同一个关心晚辈的好三叔。
雪战收下了礼物,却更加警惕。
……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雪尘最后一次来到藏锋阁。
老刀、影、账房先生等人,早已等候在那里。
“先生,一切准备就绪。”老刀汇报道,“顺风镖局的统领是我们的人,宗师境后期修为,足以保证路上的安全。望海城的据点已经安排好,先生到了那里,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影补充道:“雪文那边没有异动,似乎对先生离开一事并无怀疑。李家和家主那边,也没有察觉异常。”
账房先生递上一个储物袋:“先生,这里面是藏锋阁近期的收益,共计五十万两白银,还有一些常用的药材和矿石,您路上用。”
雪尘接过储物袋,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
他看向老刀:“我离开后,藏锋阁的事务,依旧由你主持。”
“是,先生。”
“雪战这边,要多加照拂。”雪尘道,“黑石山的铁矿情报,可以在合适的时机,‘无意间’让他知晓。”
“属下明白。”
“另外,密切关注烈阳宗和雪明的动向。”雪尘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雪明在烈阳宗的日子,不能太好过。”
影躬身道:“属下会安排人,在烈阳宗附近布下眼线。”
“很好。”雪尘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走之后,青阳城的局势,以稳为主,不要主动挑起冲突,等待我的消息。”
“是!”
布置完一切,雪尘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了藏锋阁,消失在夜色中。
他知道,这次离开青阳城,短则一年,长则数年。
但他并不担心。
藏锋阁的根基已稳,老刀等人足以应对青阳城的局面;父亲雪战实力日增,有了铁矿的情报,足以与李家和雪文抗衡;而他自己,将在更广阔的天地,追寻更高的武道境界。
青阳城的平静,即将被他的离开打破一丝缝隙。
而这道缝隙,将成为未来搅动风云的起点。
……
次日清晨,青阳城的东门外。
顺风镖局的队伍整装待发,数十辆马车排成一列,气势恢宏。
雪战夫妇亲自来送雪尘。
“小尘,到了望海城,要好好照顾自己。”苏婉拉着雪尘的手,依依不舍。
“娘,我会的。”雪尘仰起脸,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
雪战拍了拍镖局统领的肩膀:“张统领,小犬就拜托你了。”
张统领是个面容刚毅的中年汉子,抱拳道:“二当家放心,属下定会护三少爷周全。”
雪尘上了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从车窗里探出头,朝着父母挥了挥手:“爹,娘,再见!”
“再见!”
马车缓缓启动,汇入镖局的队伍,朝着远方驶去。
雪战夫妇站在城门口,望着队伍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去。
他们不知道,这个看似需要保护的小儿子,即将在外面的世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们更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离开,只是为了将来,以更强的姿态,回归青阳城,执掌一切。
马车中,雪尘放下了窗帘,脸上的纯真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与坚定。
青阳城,暂别了。
属于我的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