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晚风带着一丝清凉,拂去了白日的燥热。“星辰小馆”招牌上的LEd灯串在渐深的夜色中熠熠生辉,像一串遗落人间的星子。店里依旧热闹,几桌晚归的食客还在享用着美食,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和人们的谈笑声。
林晚星站在收银台后,指尖在计算器上飞快地跳跃,发出清脆的“归零”声。她看着账本上那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观的日收入数字,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那不仅是数字,是她和江辰风用智慧和汗水换来的成果,是这个家未来的希望。
江辰风则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摊着课本,目光却落在林晚星身上。橘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她认真的侧脸上,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嘴角,江辰风觉得连日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心里被一种满满的、名为“成就”和“守护”的情绪填满。
“妈,你看,扣除所有成本,今天我们净赚了差不多八百块!”林晚星将账本推到正在擦拭桌子的养母陈淑仪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陈淑仪接过账本,看着上面的数字,眼眶微微泛红。她伸出因常年劳作而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摸了摸林晚星的头,“好,好……星星,多亏了你和小风。要不是你们……”她哽咽着,没能说下去。这段时间,丈夫林建国的腰伤复发,无法出工,家里的经济压力全压在她和小店上,这笔收入无疑是雪中送炭。
“阿姨,这是我们一起努力的结果。”江辰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声音温和而坚定,“晚星的点子好,您的味道正宗,我只是跑了跑腿。”
林晚星抬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笑,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她很清楚,如果没有江辰风雷厉风行地去落实那些宣传方案,联系同学朋友,甚至自己动手调试灯串、设计菜单,她的点子再好,也只是一纸空谈。是他,将她脑海中的微光,变成了照亮现实的光芒。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陈淑仪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少男少女,眼中满是欣慰,“等阿姨明天去买点好菜,好好犒劳你们!”
这时,最后一批客人结账离开,小馆终于安静下来。收拾好桌椅碗筷,已是晚上十点多。陈淑仪心疼两个孩子,让他们先回家休息,自己留下做最后的清扫。
夜空清澈,月朗星稀。两人并肩走在回林家那条熟悉的、有些昏暗的巷子里,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
“累吗?”江辰风侧头问,顺手将她肩上快要滑落的书包接了过来。
“有点,但是高兴。”林晚星长长地舒了口气,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语气轻快,“感觉像是做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这本来就是一件大事。”江辰风语气肯定,“你靠自己的能力,改变了一个家庭的困境。林晚星,你很厉害。”他的夸奖直接而真诚,不带丝毫敷衍。
林晚星心里一暖,随即笑道:“是我们很厉害。江辰风,谢谢你。”谢谢你的无条件支持,谢谢你总是能把我天马行空的想法变成踏实的现实。
他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身影在少年人的清瘦之外,已隐隐有了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坚实轮廓。
就在巷子拐角,离家门还有几十米的地方,一阵突兀的口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三四个叼着烟、流里流气的青年从阴影里晃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寸头、脖颈上有纹身的男人,他眯着眼睛,目光轻佻地在林晚星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江辰风身上。
“哟,小子,福气不浅啊,这么晚还有妹子陪着回家?”寸头男吐出一口烟圈,语气不善。
江辰风几乎是瞬间,就将林晚星拉到了自己身后,用身体完全挡住她。他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像骤然出鞘的利刃。
“有事?”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压力。
“没什么大事。”寸头男嬉皮笑脸地往前走了一步,“哥几个最近手头紧,看你们家小店生意挺红火,借两个钱花花?”
林晚星在江辰风身后,心脏猛地一缩。她明白了,这不是偶然的街头混混,他们是冲着他们家刚刚好转的生意来的。是眼红,还是有人指使?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没有。”江辰风回答得干脆利落,身形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退让。
“嘿!给脸不要脸是吧?”旁边一个黄毛青年骂骂咧咧地就要上前。
寸头男伸手拦了一下,但脸色也阴沉下来,他盯着江辰风:“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在这片地界,还没人敢不给我‘刀疤强’面子。”他指了指自己脖子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今天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
他话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江辰风沉默地看着他们,大脑在飞速运转。对方有四个人,都是成年混混,硬拼他们绝对吃亏。报警?来不及。呼救?这个时间,巷子里未必有人。他必须用最快的方式震慑住对方,争取到带着晚星安全离开的机会。
就在“刀疤强”失去耐心,准备用强的一刹那,江辰风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小步,动作快如闪电。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只听“啪”一声脆响,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半旧的金属保温杯,被他狠狠砸在旁边的砖墙上,发出巨大的、刺耳的声响。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如同惊雷,让那几个混混都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江辰风没有看那变形的杯子,他右手紧紧握着剩下的、带着尖锐断口的杯身,断裂的金属边缘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他将其如匕首般横在身前,眼神里是豁出一切的狠厉,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
“来试试。”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冰冷的疯狂,“看谁先见血。”
那一刻,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完全不像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那是一种源于内心最深处,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而不惜一切、甚至毁灭自身的决绝。
“刀疤强”几人显然被这不要命的气势镇住了。他们欺负软柿子惯了,没想到碰上这么一个硬茬子。看着江辰风手中那闪着寒光的“武器”,和他那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
空气仿佛凝固了。双方对峙着,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林晚星躲在江辰风宽阔的背后,紧紧抓着他腰侧的衣服。她能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紧绷,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恐惧攫住了她,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江辰风,平日里那个会和她斗嘴、会耐心给她讲题、眼神清澈的少年,此刻仿佛化身成了冰冷的修罗。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柱。
“干什么的?!谁在那里!”是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听起来像是巡夜的保安或者是被刚才声响惊动的附近居民。
“刀疤强”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了江辰风一眼,撂下句“小子,算你狠!咱们走着瞧!”,便带着手下迅速消失在巷子另一头的黑暗中。
危险暂时解除。
江辰风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松弛下来,但他依然保持着将林晚星护在身后的姿势,直到那脚步声靠近,确认是戴着红袖标的社区巡逻员,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没事吧,你们两个?”巡逻大叔关切地问,手电光在两人惊魂未定的脸上扫过。
“没事,谢谢叔叔。”江辰风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了平静,将握着断裂杯子的手悄悄背到身后,“刚才遇到几只野狗,已经被吓跑了。”
他不想节外生枝,轻描淡写地掩盖了过去。巡逻大叔又叮嘱了几句晚上早点回家,便继续巡夜去了。
巷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的惊魂一幕从未发生。只有地上那个变形的保温杯底座,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紧张感,证明着一切。
江辰风转过身,第一次在危机解除后正面看向林晚星。月光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里面映着他的影子。
“没事了。”他放柔了声音,想抬手拍拍她的肩安慰,却发现自己背在身后的右手,因为过于用力握着那断裂的杯口,被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一道口子,正隐隐渗出血珠。他不动声色地将手垂下。
林晚星却没有被他这句话安抚,她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问:
“江辰风,你刚才……是不是真的会动手?”
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刚刚还盛满狠厉与冰冷的眼睛里,此刻情绪复杂难辨。他没有立刻回答。
巷口的风吹过,带着夜晚的凉意,也带来了远处模糊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