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空气黏稠得让人透不过气。江辰风单肩挎着书包，独自穿过县城那条最热闹的商业街，准备去图书馆做一套新买的物理竞赛题。他心里还盘算着昨天和林晚星讨论的那道函数题的另一种解法，想着待会儿可以写在纸条上传给她。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哟，小美女，一个人逛街啊？你这篮子里装的什么，哥哥们帮你拿啊？”
流里流气的声音，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江辰风脚步一顿，循声望去。下一秒，他瞳孔骤缩。
街角书店的屋檐下，林晚星正被三个穿着花哨衬衫、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青年堵在那里。她手里紧紧抓着一个藤编的小篮子，里面是她帮养母买的针线和准备送给江辰风的一本旧版习题集。她低着头，想从旁边绕过去，却又被另一个青年嬉皮笑脸地拦住。
“让开。”林晚星的声音清冷，带着压抑的怒气，但紧握着篮子泛白的手指关节，暴露了她的紧张。
“脾气还不小？哥哥们就想跟你交个朋友，赏个脸呗？”为首那个黄毛说着，竟伸手要去摸她的脸。
周围有路人驻足，却多是观望，无人上前。
江辰风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所有关于冷静、关于权衡的念头在瞬间蒸发。他几乎是身体本能地冲了过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砰！”
一声闷响。
黄毛的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却异常有力的手死死攥住，停在了离林晚星脸颊几厘米的地方。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晚星猛地抬头，看到的是江辰风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或专注，此刻却冰冷得骇人的眼睛。他挡在她身前，不算特别宽阔的背影，却像一堵突然立起的墙，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你谁啊？多管闲事！”黄毛吃痛，又惊又怒，想挣脱却发现对方手劲大得惊人。
“她同学。”江辰风的声音比他眼神更冷，一字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放开她，然后，滚。”
“操！小子挺狂啊！”另外两个青年见状，骂骂咧咧地围了上来，摩拳擦掌。
林晚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抓住江辰风背后的衣角。“江辰风……”她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事。”他没有回头，只低声回了两个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镇定。但这镇定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冲突一触即发。
黄毛猛地甩开江辰风的手，叫嚣着：“给老子揍他！”
一拳带着风声，直冲江辰风面门而来。
江辰风眼神一厉，不退反进。他看似清瘦，动作却异常敏捷迅猛。脑袋一偏躲过拳头，同时左手格开另一人的袭击，右腿膝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顶在黄毛的腹部。
“呃啊——”黄毛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弯下腰，脸涨成了猪肝色。
另外两人见状，更是红了眼，一起扑了上来。江辰风将林晚星往身后更安全的位置推了推，独自迎上两人。他显然没有经过系统的格斗训练，动作带着少年人打架特有的狠劲和野路子，但速度快、力气大，而且专挑人体吃痛的地方下手——手肘、膝盖、关节。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孤狼，眼神凶狠，每一次出手都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有一个混混从侧面抱住他，他毫不犹豫地用后脑狠狠撞向对方的面门，在那人吃痛松手的瞬间，回身就是一个肘击。
场面一片混乱，拳脚到肉的声音、混混们的咒骂和痛呼、路人的惊呼交织在一起。
林晚星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以寡敌众，看着他为自己而战。最初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取代。她看到他的校服衬衫在撕扯中皱褶，沾上了灰尘；看到他额角有汗珠滚落，沿着紧抿的唇角滑下；看到他因为硬挨了一拳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但眼神里的光却越来越亮，像淬了火的寒星。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江辰风。平日里，他是聪明的、有点懒散的、偶尔会逗她开心的同桌。而此刻，他撕掉了所有温和的表象，露出了内里坚硬的、为她而战的铠甲。
终于，在江辰风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最后一名混混放倒后，剩下的两人也胆怯了，搀扶起哼哼唧唧的黄毛，丢下几句“小子你等着”的狠话，狼狈地跑了。
街角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江辰风站在原地，平复着呼吸。他转过身，第一时间看向林晚星，目光急切地在她身上扫视：“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林晚星看着他，摇了摇头。他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凌乱地贴在额角，嘴角有一小块不明显的淤青，校服领口的扣子崩掉了一颗，整个人透着一种经历了一场恶斗后的狼狈，却又奇异地散发着一种强烈的、令人心安的男性气息。
“我没事。”她声音有些哑，走上前一步，下意识地伸手想去碰他嘴角的淤青，“你……你受伤了。”
她的指尖微凉，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刻，江辰风却微微偏头躲开了。
“小伤，不碍事。”他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仿佛刚才那个凶狠搏斗的人不是他。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藤篮和那本习题集，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递给她，“你的书。”
林晚星接过篮子，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他脸上，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未散的后怕，有真诚的感激，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微的心疼。“谢谢你，江辰风。”她轻声说，这句话无比郑重。
江辰风看着她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心头那股因打架而沸腾的暴戾之气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保护了她，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挨几下拳头根本不算什么。
“走吧，这里人多眼杂。”他不想让她被路人指指点点，自然地伸手，虚扶了一下她的后背，带着她穿过渐渐散去的人群，走向旁边一条更安静的小巷。
巷子僻静，阳光透过斑驳的墙壁，投下细碎的光斑。
两人并肩走着，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经历了刚才那样激烈的事件，似乎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还是林晚星先打破了沉默，她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你……你打架好像很厉害？以前练过吗？”她认识的江辰风，是考场上的王者，是逻辑清晰的解题高手，和刚才那个身手矫健、眼神狠厉的少年判若两人。
江辰风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有些自嘲又有点不羁的弧度：“没练过。小时候家里情况复杂，住在鱼龙混杂的旧街区，被欺负得多了，自然就学会还手了。”他语气轻描淡写，但林晚星却能听出那平淡话语背后，可能隐藏着的、她不了解的艰辛过往。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变得深邃而专注，补充道：“而且，刚才那种情况，不会也要会。总不能看着你被欺负。”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林晚星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走了一会儿，眼看快要到林晚星家所在的巷口了。
“今天……真的多亏了你。”林晚星再次道谢，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那本习题集，我帮你找到了，就在篮子里，是你说想要的那个旧版本。”
江辰风心头一暖，原来她记得他随口提过的一句。“嗯，谢谢。”他看着她，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柔软的发丝和精致的侧脸，她微微颤动的长睫毛像蝶翼，刚才被混混惊吓而有些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一种强烈的、想要更靠近一点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缱绻：“林晚星。”
“嗯？”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热度，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样子深深烙进脑海里。周围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朝她微微倾身，拉近了一点距离，近到林晚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和一丝刚刚运动后的汗味，混合成一种独特的、充满侵略性的气息。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以后放学，都等我一起走。”
这不是询问，甚至不是商量。
而是一句，通知，一句承诺。
林晚星怔住了，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太懂，却让心跳骤然失序的情绪。
他的话，像一个烙印，烫在了她的心上。而他那不容拒绝的眼神，似乎在预示着，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将驶向一个未知而微妙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