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黄昏,为清河镇披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薄纱。江辰风蹬着自行车,载着林晚星穿过熟悉的青石板路。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后座上的林晚星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腰,手指间还残留着下午清点旧书时沾染的淡淡墨香。
“今天收入不错,比我们预想的多了三成。”林晚星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照这个速度,下学期我们的学费,还有给叔叔买药的钱,就都能攒够了。”
江辰风嗯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他能感受到她话语里的轻快,这让他一下午与人讨价还价的疲惫都烟消云散。利用暑假在旧书市场倒卖教辅和畅销书的主意是林晚星想的,具体的执行和对外交涉则由他负责。她负责规划和算账,他负责冲锋和守护,这似乎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就是站得太久,腿有点酸。”她小声补充了一句。
“那明天你就在家休息,对账目就好,摊位我一个人看得过来。”江辰风立刻回应,语气不容置疑。
“那怎么行……”林晚星下意识地反对。
“听我的。”他打断她,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笃定。林晚星抿了抿嘴,最终没再反驳,只是扶着的手稍稍收紧了些。这种被他强硬保护着的感觉,像夏夜微凉的风,让她心头安定。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当江辰风拐进通往林晚星家那条相对僻静的巷口时,他猛地捏紧了车闸,自行车突兀地停在了原地。惯性让林晚星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腰,脸颊轻轻撞上他坚实的后背。
“怎么了?”她疑惑地探出头。
巷子中间,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挡住了去路。为首的那个,绰号“黄毛”,是镇上出了名的混混,此刻正叼着烟,歪着头,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们。另外两人一左一右站着,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哟,这不是我们镇的状元郎和才女吗?这是……刚收摊回来?”黄毛吐出一口烟圈,吊儿郎当地开口,目光却像黏胶一样落在林晚星身上。
江辰风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单脚支地,将林晚星稳稳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那些令人不适的视线。“有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
“没什么大事,”黄毛嘿嘿一笑,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他们,“就是哥们儿几个最近手头紧,看你们这生意红火,想借两个钱花花。”他刻意加重了“借”字,目光扫过江辰风车把上挂着的、装着今日营收的布包。
林晚星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认得这几个人,平日里游手好闲,专干些欺软怕硬的勾当。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江辰风腰侧的衣服。
“我们的钱,是辛苦挣来的学费和药费,不借。”江辰风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他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棵迎风的白杨,将所有的恶意都挡在了身前。
黄毛的脸色沉了下来:“江辰风,别给脸不要脸。在清河镇,还没人敢不给我黄毛面子。”他往前逼近一步,另外两人也围拢过来,形成夹击之势。
空气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林晚星紧张得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她看着江辰风紧绷的侧脸线条,知道他绝不会妥协,可对方有三个人……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靠抢来的。”江辰风的声音依旧冷静,他甚至轻轻拍了拍林晚星攥得发白的手背,示意她别怕。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激怒了黄毛。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黄毛骂了一句,猛地伸手就去抓车把上的布包。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布包的瞬间,江辰风动了。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左手格开黄毛的手腕,右手握拳,毫不犹豫地、狠狠地砸在了黄毛的鼻梁上!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黄毛一声痛呼,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鼻血瞬间涌了出来。
“操!敢动手?给我打!”黄毛捂住鼻子,气急败坏地吼道。
另外两人见状,立刻挥拳冲向江辰风。江辰风一把将林晚星往旁边安全的角落推开,低喝一声:“躲好!”随即转身迎了上去。
他没有丝毫畏惧,眼神锐利如鹰。长期的劳动和有意无意的锻炼,让他的身形看似清瘦,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与敏捷。他避开正面挥来的拳头,一记凌厉的肘击撞在一人肋下,在那人吃痛弯腰的瞬间,又抬膝顶向另一人的腹部。
他的打法没有丝毫花哨,完全是街头实战中锤炼出的狠辣与高效,每一招都冲着让对方失去战斗力而去。巷子里顿时响起拳脚到肉的闷响和混混们的痛哼声。
林晚星躲在墙角,紧紧捂住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在混乱中依旧挺拔的身影。她见过他认真做题的样子,见过他温和微笑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凶狠、如此……不顾一切的一面。汗水沿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滑落,那双总是沉静望着她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疼又涩,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他是在为她而战。
混乱中,那个被击中肋下的混混,眼神一狠,竟从后腰摸出了一把弹簧刀,“咔哒”一声,雪亮的刀刃弹了出来。
“辰风小心!他有刀!”林晚星失声惊叫,脸色瞬间煞白。
江辰风瞳孔一缩,在对方持刀刺来的瞬间,侧身闪避,刀刃擦着他的手臂划过,衬衫袖子应声裂开一道口子。他眼神一厉,顺势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扭,同时另一只手成掌,狠狠劈在对方的手肘关节处!
“啊!”混混惨叫一声,弹簧刀“当啷”落地。
江辰风没有停顿,一脚将刀踢开,随即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那人重重地砸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转眼间,三个混混倒下了两个。黄毛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看着眼神冰冷、一步步向他走来的江辰风,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他色厉内荏地喊道:“江辰风!你……你给老子等着!这事儿没完!”说完,也顾不上同伴,连滚爬爬地跑出了巷子。
地上那两个呻吟的混混,见状也挣扎着爬起来,狼狈不堪地追着黄毛跑了。
巷子里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夕阳的余晖将江辰风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站在原地,微微弓着背,平息着剧烈的呼吸。手臂上被划破的布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渗了出来。
“辰风!”林晚星几乎是扑过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抓住他的手臂,看到那道血痕,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你受伤了!我们快去医院!”
“没事,小伤,擦破点皮。”江辰风深吸一口气,直起身,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他抬手,用指腹有些笨拙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吓到了吧?”
他的指尖带着汗水和一丝微凉,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林晚星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不是被那些混混吓到,而是被刚才他那副不要命的样子,被那道血痕吓到了。“你……你刚才太冲动了,他们有三个人,还有刀……”
“他们想动你,就不行。”江辰风打断她,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沉而专注,“晚星,只要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层层涟漪。所有的担忧和后怕,似乎都在他这句话里找到了安放之处。
林晚星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坚持道:“不行,就算是小伤也要处理。去我家,我帮你清理包扎。”
江辰风看着她倔强又心疼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回到林晚星家那个狭小却整洁的房间里,她小心翼翼地帮他脱下破损的衬衫,用清水和碘伏仔细清洗伤口。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暖黄色的灯光下,她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江辰风安静地坐着,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感受着棉签轻柔地触碰伤口带来的微痒,手臂上的疼痛似乎都消失了,心里某个角落变得无比柔软。
“好了。”林晚星仔细地贴上纱布,松了口气。她抬起头,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灯光,也映着她的影子,有一种她看不太分明,却让她心跳加速的情绪在流动。
“晚星,”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哑,“今天的事,别告诉叔叔阿姨,免得他们担心。”
“嗯。”林晚星轻声应道。
房间里陷入一片静谧,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那个……”林晚星犹豫着开口,想问他对未来有没有规划,想问他会不会一直这样保护她……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直白和羞怯。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打破了这片静谧:“晚星?林晚星是住这里吗?”
两人俱是一怔。这个声音很陌生,绝非镇上的邻居。
林晚星疑惑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朝外望去。只见院门外,停着一辆与小镇格格不入的、光洁锃亮的黑色豪华轿车。车旁站着一位穿着精致套装、妆容一丝不苟的中年女人,正有些不耐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女人似乎感应到目光,也抬起头,精准地看向了窗口的林晚星。她的目光带着审视、探究,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缓缓开口:“你应该就是晚星吧?我是你母亲的朋友,从A市来的,找你有点事。”
江辰风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窗边,他的目光越过林晚星的肩膀,落在那辆车上和那个女人身上,眉头紧紧皱起。A市,陆家……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林晚星则完全愣住了,母亲的朋友?她从未听养父母提起过,母亲在A市还有这样……富贵的朋友。
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像冰冷的蛇,悄然缠上了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