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所有的理智,在这沾染着小黄血迹的落叶前,在想到承安被罚跪在冰冷石板时,彻底崩碎,化为齑粉。
胸腔里那股压抑了太久的火山,终于冲破了所有束缚,喷涌而出的是滚烫的岩浆,是焚尽一切的怒火。我轻轻放下小黄尚且柔软的小身体,站起身,目光扫过含翠和抱荷惨白的脸。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我看着死去的小黄,忽的明白,柳如兰她背靠柳家,根本不把承安放在眼里,我这破败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
我必须在我还有一口气的时候,为我的孩子除去这个祸害。
我的目光落在墙角那根马鞭上。鞭身乌黑发亮,仿佛已经等待了太久。
我走过去,拿起马鞭。指尖触到鞭柄上那个小小的“月”字时,以前种种在眼前一一闪过:小月将它赠与我时的殷切目光,柳如兰在御花园里得意的笑声,承安哭着求情的小脸,还有小黄最后躺在落叶里的模样…
所有的画面最终凝聚成一股力量,顺着我的手臂传到指尖。
我握紧了马鞭。
反正我这身子也是强弩之末。柳如兰…我来了———
“娘娘!您要做什么!” 含翠扑过来想拉住我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抱荷也反应过来,挡在门前:“娘娘,不可!万万不可啊!”
这深宫教会我忍耐,教会我隐藏,却从未教会我屈服。他们夺走了我的健康,我的自由,我的孩子,现在连最后一点温暖都要碾碎。
可他们忘了,即便是最温顺的兔子,被逼到绝路时也会咬人。
我没有理会她二人,体内那股多年未曾运转的内力自行流转,足尖一点,身姿如燕,竟轻而易举地跃上了那堵困了我多年的、高耸的宫墙!冷宫外的风猛地灌入我的口鼻,带着一种陌生的、自由而残酷的气息。
“年妃疯了!年妃跑出来了!” 宫墙下,太监宫女们的惊呼声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瞬间炸开,一片混乱。
我充耳不闻,目光如炬,锁定了一个方向。身影在连绵的宫墙殿宇之上起落,衣袂翻飞,如同复仇的鬼魅。多少年了,我未曾如此纵情施展轻功,这深宫的脂粉气几乎要锈蚀了我的筋骨,而今日,我要用这双腿,踏碎这虚伪的牢笼!
我如一片带着煞气的乌云,直直闯入柳如兰所居的奢华宫殿。她正悠闲地立在院中,指尖抚弄着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听到动静,愕然回头。当看清是我时,她脸上的惊愕迅速褪去,换上了她那标志性的、淬着毒液的讥讽笑容,嘴角得意地扬起。
“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年妃吗?怎么,冷宫那扇破门,终于关不住你这尊大佛了?” 她语调轻慢,上下打量着我,是不是听说你那好儿子被罚跪心疼了?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我手中紧握的马鞭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我一步步向她走去,每一步都踏碎了她强装镇定的表象。柳如兰,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是数九寒天的冰棱,你凭什么罚我的承安?”
她强自挺直腰背,嗤笑一声: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小崽子,本宫替你这个做母妃的管教管教......
“是你,杀了小黄。” 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是数九寒天的冰棱,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杀意。
柳如兰强自挺直腰背,嗤笑一声,试图维持她惯有的高傲:“不过是一条低贱的畜生,也值得你……”
“啪——!”
她的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闪电已然撕裂空气,带着我积攒了数年的恨意与悲愤,狠狠抽在她那张娇嫩的脸上!
“啊——!” 凄厉的惨叫瞬间划破了宫殿的宁静。一道狰狞的血痕从她脸颊蔓延到脖颈,她惊恐地捂住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我,声音尖利变形,“来人!快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的疯女人给我拿下!乱棍打死!”
侍卫们闻声而动,手持兵刃围拢过来。就在这时,一道绯红色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卷入宫门,长剑出鞘,寒光凛冽,稳稳护在我身前——是小月!她目光如刀,扫过那些侍卫,声音清冷决绝:“我看今日谁敢动年妃一根头发!”
有了小月的护卫,我再无后顾之忧。手中的马鞭如同拥有了生命,化作一条咆哮的黑龙,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柳如兰身上!
“这一鞭,是为我那个尚未出世,就被你毒计害死的孩儿!” 鞭影落下,带着一个母亲泣血的控诉。
“这一鞭,是为被你诬陷,屈死的婉茹!” 风声呼啸,是为冤魂索债。
“这一鞭,是为承安,为他没有快乐的童年,为他跪在冰冷石板上的双膝!” 每一鞭,都抽在我自己的心上,却又带着一种毁灭般的快意。
这一鞭,是为采薇,为所有被你欺凌的宫人!
“这一鞭,是为小黄!为它断掉的腿,为它爬回来的血路!” 柳如兰华丽的宫装应声破裂,皮开肉绽。
她起初还能尖叫、咒骂,后来只剩下哀嚎和求饶,最终声音越来越微弱,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昏死过去。她精心打扮的发髻散乱,珠钗掉落,满脸满身的血污,再也看不出平日半分跋扈嚣张的模样。
满地狼藉,如同被风暴席卷过。
最后一鞭,凝聚了我残存的生命与全部的恨意,朝着柳如兰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狠狠抽去——这一鞭,是要她偿命!
然而,鞭梢在离她仅剩一寸之遥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攥住。明黄的袖扣刺疼了我的眼,巨大的力道从鞭身传来,震得我虎口崩裂,渗出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