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组赛第一轮打完的第二天，是开幕式。
之前的所有训练和比赛，都只能算预热。
真正的开幕式，在龙城最大的中央广场举行。
那是整个山腹空洞的正中心，人造太阳的正下方。
早上八点，所有代表队就在住宿楼前集合。
今天不用穿作战服，穿各自城市的正式制服。
星耀城的制服是深灰色，肩膀上有银星标志，不算特别显眼，但挺精神。
刘教官挨个检查每个人的着装，确认没问题后，带队出发。
坐轨道车到中央广场站，一下车，就能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
站台上全是人，各城的代表队，穿着不同颜色和样式的制服，挤在一起。说话声嗡嗡响。
陆北辰跟着队伍往前走。王健走在他旁边，眼睛到处看。
“我的天，这么多人。”
王健小声说，“你看那边，怒涛城的，蓝白色制服，看着挺帅。还有那边，霜凛城的，全身白色，跟雪似的。”
确实，九座城市的制服，九种颜色。
龙城的是深蓝镶金边，站在最前面，特别显眼。磐石城是暗红色，像烧红的铁。深林城是墨绿色。怒涛城蓝白相间。霜凛城纯白。烬土城是土黄色。苍穹城是天蓝色。希望城是浅灰色。
星耀城的深灰色，混在里面，不显眼，但也不难看。
中央广场比盘龙竞技场还大。
地面是整块整块的黑色石材，打磨得能照出人影。
四周是环形的阶梯看台，现在已经坐满了人。
龙城的居民，其他城市来的观众，还有媒体记者，黑压压的一片。
广场正中央，搭了个临时的高台。
高台上摆着一排座位，应该是给龙城的高层和联赛委员会的人坐的。
高台后面，立着九面巨大的旗帜，每面旗代表一座城市。
星耀城的银星旗在左边第三个位置。
各城代表队按顺序入场。
龙城作为东道主，第一个走进去。楚风走在最前面，穿着那身深蓝镶金边的制服，下巴微微抬着。
他身后的队伍很整齐，步子迈得一样大，看着确实有气势。
观众席上响起一阵掌声，夹杂着欢呼。
接着是磐石城、怒涛城、霜凛城……一个个队伍走进去，在指定的区域站好。
轮到星耀城时，刘教官低声说了句：“都打起精神来。”
他们走进广场。脚步声在空旷的场地上回响。能感觉到看台上无数双眼睛看过来，有些带着好奇，有些带着评判。
走到指定区域，站定。左边是深林城，右边是烬土城。深林城的人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烬土城的人没反应，直视前方。
九支队伍全部入场完毕，广场上安静下来。
高台上，一个穿着龙城官方礼服的中年男人走到前面。他拿起话筒，声音通过扩音系统传遍整个广场。
“各位来宾，各位参赛者，欢迎来到龙城，参加第九届堡垒城市机甲联赛。”
标准的开场白。讲联赛的意义，讲九城团结的重要性，讲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讲了大概十分钟。
陆北辰站着听，目光在对面其他城市的队伍里扫过。
龙城队伍里，楚风站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旁边站着一个女生，也是深蓝制服，短发，个子很高，侧脸线条很硬。
磐石城队伍里，领头的是个块头很大的男生，肩膀很宽，像一堵墙。他抱着胳膊站着，眼神很凶。
怒涛城那边，站在前面的是个看起来很斯文的男生，戴着一副眼镜，但眼镜片后面的眼睛很亮。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气质。
讲话终于结束了。
中年男人放下话筒，高台上另一个人站起来，是联赛委员会的主席。
他开始介绍比赛规则和日程安排，这些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台下的队伍里，开始有小小的骚动。有人动动脚，有人悄悄说话。
王健碰了碰陆北辰的胳膊，示意他看右边。
陆北辰看过去。烬土城的队伍里，有个男生正盯着星耀城这边看。那男生长得很瘦，皮肤有点黑，眼睛特别大。他看的是林枫。
林枫感觉到了，转过头，和那男生对视了一眼。
那男生咧嘴笑了笑，露出很白的牙齿，然后转回去了。
“那人谁啊？”王健小声问。
“不知道。”陆北辰说。
开幕式流程走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是各城代表队队长上台，在联赛旗帜前宣誓。林枫走上台，和其他八个队长站成一排。楚风站在最中间。
宣誓词是事先背好的，九个人一起念。念完了，下台。
观众席上又响起一阵掌声。
正式流程结束，接下来是自由交流时间。队伍解散，可以自由走动，和其他城市的人说话。
星耀城的人站在原地，有点犹豫。刘教官说：“去转转吧，认识认识人。别惹事就行。”
人群慢慢散开。王健拉着陆北辰往龙城队伍那边走：“去看看，去看看。”
龙城队伍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其他城市的人，都想跟龙城的人搭上话，哪怕只是说两句。
楚风被围在中间，脸上带着笑，跟周围人说话。但他的笑很淡，眼睛里的光很冷。
陆北辰站在人群外面，没往里挤。他看着楚风，又看了看龙城队伍里的其他人。
那个短发高个子女生站在旁边，没参与谈话，只是抱着胳膊站着。她好像感觉到了陆北辰的视线，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目光对上。
女生的眼睛是深褐色的，看人的时候很直接，没什么情绪。她看了陆北辰两秒钟，然后转回头，继续看前方。
“那个是楚月的妹妹，楚雨。”旁边突然有人说话。
陆北辰转过头，说话的是个不认识的男生，穿着苍穹城的蓝色制服。
“楚家是龙城最大的几个家族之一，楚风是这一代最出名的。”那男生继续说，语气里带着点羡慕，“他妹妹楚雨也不差，据说神经接驳同步率比楚风还高，就是不太爱出风头。”
陆北辰点点头，没说话。
男生看了看他胸口的徽章：“星耀城的？你们第一场打得不错啊，赢了深林城。”
“运气好。”陆北辰说。
“不是运气。”男生摇摇头，“我看直播了。你们那个队长，林枫，操作挺稳的。战术也合理，没给深林城发挥的机会。”
正说着，那边人群里传来一阵笑声。楚风说了句什么，周围的人都在笑。
笑声里，楚风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陆北辰身上。
他没笑，只是看着。看了大概三秒钟，然后移开视线，继续跟别人说话。
但陆北辰能感觉到，那眼神里的东西。不是好奇，不是友好，更像是一种……评估。像在看一件东西，值多少钱，有多大用处。
王健拉了拉他：“走吧，去别处看看。”
他们走到磐石城队伍那边。磐石城的人聚在一起，说话声音很大，笑起来也很响。那个块头很大的队长看到他们过来，停下说话，看着他们。
“星耀城的？”他问，声音很粗。
“是。”王健说。
“第一场打得还行。”队长说，“不过深林城本来就不算强。后面碰到我们，就没那么轻松了。”
他说话很直接，但不算挑衅，就是陈述事实。
陆北辰看了看他身后的队员。磐石城的人，个个看起来都很结实，肌肉线条很明显。他们的机甲风格估计也是重防御重火力，跟星耀城的路子完全不一样。
聊了几句，没什么可说的，就走了。
在怒涛城那边，见到了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他叫周文，说话很客气，但话里总藏着东西。聊到机甲技术时，他说了几个陆北辰没听过的术语，像是故意在试探。
转了一圈，回到星耀城聚集的地方。林枫已经回来了，正在跟苏小妍说话。看到陆北辰，他停下来。
“刚才楚风过来了。”林枫说。
陆北辰看向他。
“没说什么特别的，就是打了个招呼。”林枫说，“但能感觉出来，他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正常。”陆北辰说。
“是正常。”林枫点点头，“但我不喜欢。”
苏小妍在旁边说：“不只是楚风。我刚才跟霜凛城的人聊了聊，他们听说你是维修师兼备用机甲师，都觉得奇怪。”
“为什么奇怪？”王健问。
“因为他们觉得，如果是真正的天才，肯定会在驾驶专业里，不会当维修师。”苏小妍说，“他们觉得我们星耀城是没人了，才让维修师当备用。”
王健哼了一声：“那是他们不懂。”
陆北辰没说话。他看向广场中央，各城的人混在一起，交谈，笑，互相打量。
九座城市，九种颜色，九种心思。
表面上和和气气，底下都在较劲。
这就是开幕式。把人聚在一起，让你看看别人有多强，也让你看看自己站在什么位置。
人造太阳的光从头顶洒下来，照在每个人身上。
光很公平，谁都能照到。
但每个人站在光里的样子，不一样。
远处，高台上，那几个穿着深蓝色龙城制服的人还没走。他们站在阴影里，看着广场上的人群。
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手里拿着个平板，上面显示着各城代表队的名单。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停在了星耀城那一页。
目光落在“陆北辰”三个字上，停留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广场上星耀城队伍所在的位置。
看了会儿，他转头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旁边的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年纪大些的人把平板关掉，继续看着广场。
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