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门票在掌心焐了整夜,边角的银杏叶染上体温,像片刚从枝头摘下的新叶。望舒把门票夹进外婆的线装册子,正好压在“拾白果”那页,红绳书签垂下来,扫过顶流的签名时,像在轻轻叩问——这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名字,终于要在某个瞬间,撞个满怀了吗?
“姐姐,周大爷的信!”豆豆举着牛皮纸信封冲进药铺,纸角沾着山里的黄泥,邮戳是新盖的,印着“老庙镇”三个字。望舒拆开时,掉出半片风干的银杏,叶柄系着的红绳打了个死结,和演唱会门票上的结一模一样。
周大爷的字迹比上次更歪了,墨渍洇透了纸背:“庙后的银杏结果了,捡了些晒在窗台。前日整理你外婆的木箱,翻出件小袄,领口绣着星芒,说是当年给‘那个唱歌的娃娃’做的,没送出去。他总来庙里烧香,问起有个绣银杏的姑娘,我说‘等她来’。”
“唱歌的娃娃?”小姑娘扒着望舒的胳膊,指着画册里的顶流,“是不是他呀?”望舒指尖捏着那半片银杏,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老庙的香案前站过个清瘦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对着菩萨像小声许愿:“求您让我找到她,哪怕只是看一眼。”当时她躲在供桌后,攥着那片有虫洞的枫叶,心跳得像敲鼓。
药铺打烊后,望舒翻出周大爷说的小袄。藏在樟木箱的最底层,蓝布面已经泛白,领口的星芒绣得歪歪扭扭,针脚里卡着根红绳——抽出来一捋,竟和演唱会门票上的绳是同一根,断口处的纤维都能对上。她忽然想起顶流在采访里说的“小时候总穿一件蓝布袄,领口有颗星星,后来丢了”,当时他笑着说“是很重要的人做的,针脚扎手,却暖得很”。
夜里试穿小袄时,袖口的松紧带松了线,掉出个硬纸包。是张泛黄的乐谱,上面用铅笔写着半首歌,歌名是《银杏谣》,旋律旁标着“赠阿舒”。望舒对着手机里顶流的新歌哼了两句,发现竟是同一支曲子,只是歌词改了又改,最后一句“等你把红绳系成圆”,和她笔记本上“不等了,我们带着你数”,像两句隔空对话。
“望舒姐,有人送花!”阿香抱着束白玫瑰闯进来,花束里藏着个银杏形状的胸针,背面刻着“7.17”——是她的生日,也是演唱会的日子。送花人留了张卡片,字迹和画册上的签名如出一辙:“老地方等你,带着没绣完的花。”
望舒突然想起外婆说的“老地方”。不是镇上的巷口,不是药铺的后院,是老庙那棵巨伞似的银杏树下。那年她十岁,顶流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孩,蹲在树下捡白果,说“我妈说,银杏结果时,愿望会实现”。她把刻着“一”的白果塞给他,说“这是第一颗,等你成了大明星,要唱给我听”。
出发去演唱会的前一晚,望舒把小袄、乐谱、胸针都装进布包,最后放进去的,是外婆那枚刻着“苏”字的顶针。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顶针内侧的字在墙上投出个小小的影子,和画册里顶流签名的阴影慢慢重合,像两个失散多年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的轮廓。
豆豆和小姑娘把串好的白果核手链塞进她兜里,说“这是我们帮外婆绣的花”。红绳在掌心绕了三圈,打了个结,和邮筒上的、门票上的、周大爷信里的,连成了一个圆。望舒摸了摸手链,突然明白外婆为什么总爱留着没绣完的花——缺憾不是终点,是等着有人带着满心的温柔,把它补成完整的模样。
去车站的路上,槐花还在落,邮筒顶的红绳被风吹得笔直,像在指引方向。望舒抬头时,看见音像店的大屏幕上,顶流正对着镜头笑,说“这次演唱会,有首歌要送给一个人,她知道我在等”。屏幕里的他,衣领上别着枚银杏胸针,和花束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布包里的顶针硌了手心一下,像外婆在轻轻推她。望舒加快脚步,红绳手链在腕间晃啊晃,白果核碰撞的轻响,混着风里的槐花香,像支没唱完的《银杏谣》。她知道,老庙的银杏叶正在落,演唱会的灯光即将亮起,而那些藏在针脚里、刻在金属上、绕在红绳间的牵挂,终于要在晨光里,结出最甜的果。
候车室的广播响起时,望舒摸出手机,屏保上顶流的背影正对着老庙的方向。她点开相册,最新一张是周大爷寄来的小袄领口,星芒绣片在阳光下闪着光——原来所谓的白月光,从不是遥不可及的幻影,是穿在身上的暖,是哼在嘴边的歌,是红绳系住的每一缕晨光,告诉你:别慌,我在这儿,等了你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