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锣鼓巷因为一个饭盒闹得鸡飞狗跳之时,另一桩麻烦,以一种更沉重的方式,找上了王石。
街道王主任亲自找到了南城小院,脸上带着罕见的焦虑与恳求。
原来,街道上有一户烈属,男人早年牺牲在朝鲜战场,留下妻子独自抚养一个女儿,名叫小娟,今年刚满十岁。
前些日子,家中煤炉使用不当引发火灾,虽然火势被及时扑灭,但小娟为抢救父亲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不幸被严重烧伤,尤其是面部和左手,留下了大片狰狞的疤痕。虽经医院救治保住了性命,但容貌尽毁,左手也落下残疾。
自此,原本活泼开朗的小娟性情大变。她扯掉了家里所有的镜子,用布蒙住窗户,拒绝出门,拒绝上学,甚至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包括她悲痛欲绝的母亲。
她整日蜷缩在昏暗房间的角落,用长长的头发遮住脸,如同一只受惊过度、自我封闭的幼兽。医生说,身体的创伤或许能慢慢愈合,但心灵的创伤,可能伴随她一生。
王主任知道王石医术不凡,更知道他为人低调但心善,这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上门,恳请他能不能去看看,开导开导孩子,或者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减轻孩子的痛苦,哪怕只是心理上的。
王石听完,沉默了。烧伤毁容,对于一个十岁、即将步入青春期的女孩来说,打击是毁灭性的。这不仅是身体的痛苦,更是对自我认同、对未来希望的彻底摧毁。
他没有推辞,点了点头:“王主任,我尽力。我先去看看孩子。”
来到小娟家,一股压抑绝望的气氛扑面而来。小娟母亲眼睛红肿,整个人憔悴不堪。屋里光线昏暗,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焦糊味和药味。在最里间,王石见到了蜷缩在床角、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头枯黄头发的小娟。
“小娟,这位是王石叔叔,他……他懂医术,来看看你。”李婶声音哽咽。
被子下的人形毫无反应,甚至往里缩了缩。
王石没有靠近,只是搬了把凳子,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坐下,语气平和得像在跟空气说话:“小娟,我叫王石。”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呼吸平稳绵长,仿佛与这昏暗压抑的房间融为一体。他散发出一种奇特的、令人安心的气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只有李婶低低的啜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微微动了一下,一个嘶哑、细微如蚊蚋的声音传出来:“……你……不怕我吗?”
王石心中一松,能开口就好。他依旧没有看她,声音温和:“怕?为什么要怕?我见过很多受伤的人。伤会疼,会留疤,但不会让人变得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觉得自己可怕,然后躲起来,不让别人看见,也不让自己看见阳光。”
被子又动了一下,似乎里面的人被触动了。
王石继续说:“我认识一个老爷爷,他脸上也有一道很长的疤,是打仗时留下的。他说,那是他的勋章,提醒他活下来是多么幸运。你的伤,是为了保护对你很重要的东西留下的,它不该是你的耻辱,而是你勇敢的证明。”
“证明……勇敢?” 小娟的声音带着哭腔,“……没人会喜欢我了……我连学都不能上了……”
“谁说的?”王石语气坚定了几分,“伤疤可以慢慢治,手也能慢慢恢复。但如果你自己先放弃了,那就真的没人能帮你了。你妈妈每天都在哭,不是因为你的脸,是因为你关上了自己的心门。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也都在等你回去。”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缓:“小娟,相信我一次,也相信你自己一次。配合治疗,好不好?我有一些家传的药,对外伤和疤痕很有效。”
被子被轻轻掀开一角,露出一双红肿、却带着一丝微弱希冀的眼睛。小娟看着这个一直平静地坐在那里、没有用怜悯或恐惧眼神看她的叔叔,内心的壁垒,出现了一丝裂痕。
“真……真的能好吗?” 她问,声音颤抖。
“我保证,一定会好。” 王石郑重点头。
取得了初步的信任后,王石开始着手治疗。他深知,这种程度的烧伤疤痕和肌肉萎缩,常规药物效果有限。他动用了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
他先是用十香返生丸(内服),固本培元,加速小娟身体机能的恢复,提高她的免疫力和愈合能力,同时温和地调理她因惊吓和抑郁而紊乱的气血。
接着,他拿出了更为珍贵的蛇蝎美人(外敷)。此药名字骇人,实则是用数种珍稀蛇毒、蝎毒经特殊手法炼制、去其毒性、留其强烈活化细胞、促进再生、淡化疤痕特性的奇药。
治疗过程缓慢而痛苦。每天,王石都会亲自上门,先用温和的药水为小娟清洗创面,然后小心翼翼地涂抹上蛇蝎美人药膏。
药膏初时清凉,随后会产生强烈的麻痒刺痛感,这是药力在深入肌理、刺激萎缩组织和疤痕重塑。小娟疼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却咬着牙,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没有再退缩。
有一天,在王石的鼓励和辅助下,小娟尝试着活动手指。她集中全部精神,额头渗出细汗,试图让那根曾经最灵活、现在却最僵硬的中指动一下。起初毫无反应,就在她要放弃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虽然幅度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确确实实是自主的、有意识的运动!
“妈!王叔叔!它……它动了!我的手指,刚才自己动了一下!” 小娟猛地抬起头,眼泪瞬间涌出,但这次是狂喜的泪水。
李婶扑过去,捧着女儿那有了微弱动静的手,泣不成声。
王石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最难的一关已经迈过去了。有了这第一次自主运动,哪怕再微弱,也意味着神经传导并未完全断绝,肌肉也没有彻底萎缩坏死。
接下来,就是持续治疗,让这火星变成火苗,再成燎原之势。手指的活动幅度会慢慢增大,从颤抖到微屈,再到能完成简单的抓握。手腕的转动也会逐渐恢复。脸上的疤痕会继续淡化。
蛇蝎美人,以毒攻毒,化死为生。
它霸道地驱散了盘踞在创伤处的死气与郁结,又以无比精微柔和的方式,滋养、唤醒、重塑着受损的组织。它不仅仅是在治疗伤疤,更是在进行一场细胞层面的、近乎奇迹的生命重建。
治疗是是漫长但是肉眼可见的好转。
渐渐地,小娟脸上的疤痕,在蛇蝎美人神奇的药力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软化,颜色也从狰狞的暗红色向粉色、肤色转变。原本挛缩、无法伸展的左手手指,也开始有了细微的知觉和活动能力。
更重要的变化发生在小娟心里。她开始愿意让母亲打开一点窗帘,让阳光透进来。她开始尝试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做一些简单的家务。
她甚至开始偷偷照镜子,虽然看到脸上的痕迹依然会难过,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恐惧和绝望。她的眼睛里,重新有了一点光亮,嘴角也偶尔会露出一丝极淡的、久违的笑容。
李婶看着女儿一天天好转,脸上重新有了生气,激动得不知如何感谢王石才好。
当小娟第一次主动提出,想试试能不能戴着口罩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时,李婶抱着女儿,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