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在基地门口等了两个小时。
没有等到两名弟子的电话,也没有收到任何地址确认的信息。
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他心头蔓延。
他再次拨打李文博和周毅的电话。
听到的,只有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陈景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书呆子。
恰恰相反,能在国内复杂的科研体系中走到泰斗地位,他的心智远比常人敏锐。
两个弟子同时失联,只有两种可能。
一,他们出了意外。
二,他们背叛了自己。
原地等待的时间里,陈景明反复斟酌,之后更是打电话进行确认。
结果,他从同校老师得到了不安的消息。
“陈老,您说李老师和周老师是吧,我今天在实验室没有见到他们啊。”
“两位老师今天下午都跟我请了假,说是要休息一段时间,你也知道的,他们一个月没休息了,所以我就批了。”
“哦,你说月壤啊,我去看看……”
……
月壤的价值,确实会让无数科研工作者疯狂。
但陈景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徒弟居然会如此失智。
再等等,他迟早会将成果分享给两人的啊?
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他正准备联系707的梁轩,动用国家力量寻找两人时,一个陌生的加密号码打了进来。
陈景明接通了电话。
“是陈景明教授吗?我们是国家安全部。”
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而严肃,“我们刚刚收到紧急情报,您的两位弟子,李文博和周毅,分别于半小时前,从金陵登上了飞往老美和大熊的私人飞机。”
陈景明握着电话的手霎时收紧,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
果然……
“飞机上,检测到了强烈的放射性异常信号。陈教授,我们需要您解释一下,他们带走了什么?”
愤怒。
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陈景明几乎捏碎了手机。
他倾注了半生心血培养的弟子,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刀!
但愤怒之后,是无尽的失落与自责。
他高估了人性的底线,低估了利益的诱惑。
也是他,将那份足以引来豺狼的“宝藏”,轻易地交到两个心智还不够成熟的徒弟手中。
“月壤……和抗癌药物样本。”
电话那头沉默了。
良久,才传来一声叹息:
“我们明白了。陈教授,请您原地等待,我们会立刻派人接您。后续需要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挂断电话,陈景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这位在学术界叱咤风云的老人,此刻看上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想不通,为什么?
就为了名利?
为了摆脱他的光环?
他忽然想起,在一次闲聊中,周毅曾半开玩笑地抱怨,说国外的科研环境更自由,经费更充足,更容易出成果。
而李文博则不止一次地羡慕过那些年纪轻轻就名满全球的外国科学家。
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只是他被“师生情谊”这四个字蒙蔽了双眼。
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愧对国家的信任,愧对那些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癌症病人。
不知过了多久,707和国安的人员来到他的面前。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陈景明如同木偶般麻木地配合着一轮又一轮的问询,处理着弟子们留下的烂摊子。
等他回到实验室,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心如死灰。
钱文书也很快得知消息。
“景明,想开点。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陈景明摇了摇头,又兀地停住了。
“老钱,那个张陵你还在联系吗?”
“好的,我想见他。立刻,马上!”
……
姑苏大学。
张陵坐在床上,双目微闭,呼吸平稳悠长。
距离魔都黄浦江畔的那场“烟火秀”,已经过去五天。
这五天,姑苏风平浪静。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这五天,他上午去教室旁听自己感兴趣的课程,享受着那种以旁观者视角剖析人类行为模式的乐趣。
下午,随同林雅雅一起进行医学学习。
从神经学到细胞生物学,再到药理毒理,他的知识储备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增长。
【过目不忘】让他能轻易记下所有知识点,而他那远超常人的逻辑思维能力,则让他能迅速将这些知识融会贯通。
他的成长,不仅是知识上的。
每一次与林雅雅的“辅导”,都是一次对自身情绪的精微控制。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少女眼中日益增长的情愫。
但他始终保持着温和而疏离的界限,像一个完美的导师,引导着她,却不让她越界。
这种对他人情绪的掌控感,让他感到莫名的愉悦。
晚上,他会陪池清澜。
听她说起女儿思思的近况,听她抱怨航空公司那些无聊的八卦。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
至于那些负责监视他的便衣警察,已经从最初的如临大敌,变成如今的“打卡上班”。
他会“无意中”出现在他们换班的交接点,笑着递上一瓶水。
在外卖软件上,多点一份夜宵,备注“送给对面车里辛苦的警察同志”。
几次下来,警察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从警惕,到无奈,再到哭笑不得。
肖冰更是被他气得好几次在电话里跳脚,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张陵很享受生活。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个人冥想。
张陵睁开眼,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来电显示:钱文书。
“小张,冒昧打扰了。”
“钱教授,有事,您说。”
“有位老朋友,从金陵来,想见你一面。”
钱文书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他叫陈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