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杭州边界的公路上,金属扭曲的残骸还在冒着黑烟,汪小月腕骨处的纹身已经显现,泛着冷冽的微弱青光。
朝她扑上来的杀手,被她指尖戳中肩胛骨的瞬间,碎裂声响起,整个人倒下去蜷缩在雨水中哀嚎,但其余黑衣人的包围圈却越缩越紧——他们不仅有备而来还都不怕死……
他们手上的利器上淬了南疆剧毒,刀身刻着汪家特有的饕餮纹,汪小月对这个东西也熟悉。
“师父,左侧!”吴二白的嘶吼穿透雨幕,他刚用三棱刺划开一个杀手的喉咙,却没注意到身后另一个人正举着短弩对准汪小月的后心。
话音刚落,攻击她的死士身体突然僵住。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无形的线缠住了脖颈。
汪小月缓缓抬手,掌心向上,那些杀手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动作悬空而起,四肢以违背关节常理的角度扭曲着。
“知道为什么汪家抓不住我吗?”她的声音透过雨幕传出去,带着一种奇怪的共鸣,“你们研究的和老娘真正的身份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老娘不是人!”
她指尖猛地攥紧,悬空的杀手瞬间像被捏碎的瓷娃娃般散成血雾。
雨水中漂浮着细碎的骨渣,却没有一滴沾在她的月白短打衣襟上。
吴二白这才注意到,她周身三尺之内,雨水都是斜着避开的,仿佛有层看不见的屏障。
另一个杀手举着炸药包扑过来时,汪小月突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她出现在杀手身后,手肘顶住对方后腰的瞬间,掌心按上了他后脑的玉枕穴。
那杀手的动作戛然而止,眼中的疯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空洞的茫然。
“说,解雨臣在哪里。”汪小月的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苏难,地下通道……”杀手机械地开口,嘴角溢出黑血,“特殊血脉……献祭……”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突然像熟透的果实般坠落在地。
汪小月皱眉看着脖颈处平整的切口,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是‘影卫’。汪家连这群老东西都派出来了。”
她转身时,正撞见吴二白探究的目光。那些银白色的微光已从她指尖褪去,腕骨处的青铜纹路也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鬓角飞扬的发丝在雨水中格外显眼。
吴二白低头看一眼自己那刀刃已经卷了边的三棱刺以及他小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雨水混着血水顺着袖口往下滴,在地面积起一小滩暗红。他正想包扎,却看到一抹暗器的寒光闪过,他大叫一声:“小月,趴下!”
汪小月正要行动,却忽然听见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不是弩箭,是某种利器划破空气的锐响。
公路尽头,有人来了。
雨幕中传来空灵的铃声,汪小月的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秒,一把缠着红绳刀柄镶嵌宝石的黑金短刀精准地钉在那杀手的手腕上,力道之大直接将人钉在了货车的铁皮上,宝刀尾部的符文在雨水中亮起,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杀手的手腕瞬间冒出焦黑的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顿了顿。
“是谁?”吴二白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对方的身手不凡,万一是敌人,他怕是护不住汪小月。
只见雨幕深处,一道黑色风衣的身影缓缓走来,高跟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却没沾湿她的裤脚。
她戴着一张深红色的傩戏面具,面具上刻着繁复的云纹,额间镶嵌着一颗暗绿色的玉石,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嘴唇——那唇形饱满,唇角微微下垂,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艳,像极了港片里那种既能持枪闯赌场,又能着旗袍赴晚宴的女星,妩媚里藏着刀。
“师姐?”汪小月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腕骨处的青铜纹路竟在此时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这是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里的师姐,可惜运气不好,穿来就成了从汪家废弃刑房逃出来的叛徒,林疏桐,她还有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女儿叫“梁湾”。
傩面人看到汪小月后,立刻摘下面具,汪小月突然捂住心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语气带着撒娇和嗔怪:“师姐,你怎么才来?”
女人轻笑一声,抬手,掌心拂过汪小月额头,那里竟浮出与汪小月一模一样的银白色微光,“怎么?你在这个时空,也要处处靠师姐照顾?那我没来之前,你过得不也挺好的?”
汪小月抬头,眼中的依赖几乎要溢出来:“那不一样,有师姐不靠那是傻子。”
吴二白震惊地看着汪小月这副小女儿模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是自己的臆想——师父居然还有这副面孔吗?
林疏桐偏过头,深邃的眼窝对着汪小月,虽然看不见眼神,却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腕间的纹路上:“你倒是保养得不错,可怜师姐我为了你东奔西跑到处救场,刚处理完北京的事,又来你这儿救场,等会儿还得往长白山跑,想想之后怎么补偿我。”女人走近几步,雨水在她脚边凝成冰晶,“你快起来,别磨蹭了,再不去北京,解雨臣就保不住了,他血脉里藏着的东西,可是关系到我们两个能不能打开封印的‘裂隙’回去。”女人压低声音对汪小月说。
她说着,突然身形一动,像道黑影般窜进杀手群里。在此之前她朝汪小月推了一把,让她远离战场。
女人说道:“汪家的小崽子,二十年了,还是只会玩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她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烟嗓,却异常清亮,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她抬手摘下腰间的另一把短刃,红绳在指尖绕了两圈,动作利落得像在把玩一件玩具,可眼神里的狠厉却让吴二白都忍不住攥紧了三棱刺——这气场,竟和汪小月不相上下,甚至更甚一筹。
最先反应过来的杀手举刀扑向她,女人却没动,只微微偏头,短刃从指尖滑出,带着红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割断了杀手的颈动脉。
血珠溅在她的风衣上,像开了朵暗色的花,她却连眼都没眨,抬手接住回弹的短刃,动作行云流水,连雨丝都没碰乱她鬓边的碎发。
吴二白这才看清她的动作——不是江湖上的轻功,更像是某种诡异的步法,脚尖点在水面上竟不溅水花,风衣下摆扫过雨帘,留下一串冒着白汽的脚印,和汪小月之前的“踏雪无痕”相似,却更狠厉,每一次转身都伴随着短刃入肉的闷响。
有个杀手试图从背后偷袭林疏桐,汪小月立刻抬手,指尖银辉暴涨,一道光刃劈向那杀手的后背。
林疏桐像是早有预料,侧身让开,短刃同时刺向杀手的咽喉,两人一攻一守,配合得默契无间,仿佛这二十年的分离从未存在过。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剩下的杀手就全倒在了雨水中,要么被短刃割断喉咙,要么被银辉震碎了五脏六腑,没有一个活口。
林疏桐收回短刃,用红绳擦了擦刀身上的血,然后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倒出些灰色粉末撒在尸体上。粉末遇雨即燃,蓝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尸体,连骨头都烧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这些人也中了蛊,汪家的死士,大部分都是通过蛊虫控制,这些尸体留着会生变故。”她解释道,然后转向汪小月,语气突然严肃起来,“解雨臣中的是‘长人蛊’,三日内不解,蛊虫会钻进他的心脏,到时候神仙难救。你现在立刻去霍家别院,我处理完这里的尾巴就来汇合。”
“师姐,你这些年也没白混啊,知道的挺多。”汪小月拍了拍女人,低头看了眼她的鞋:“就是这当杀手还穿高跟鞋,你是跟谁学的,多少有点‘装b’”最后两个字汪小月用的是唇语,可是尽管如此,还是被林疏桐打了一下。
“怎么了,师父?” 吴二白问。
“别问。”林疏桐和汪小月异口同声。
吴二白被闹个红脸儿,没敢再多话。
林疏桐的短刃已经收回腰间,她说:“汪家的人能找到你,说明盯着你已经很久了,这次袭击只是个开始。解雨臣的血脉很关键,以后你能不能脱身全靠他了,所以必须保住他。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哦,另外,我发现霍家和解家都有新的内鬼,不太好查,总之你要万事小心。”她说完,又戴上傩戏面具,转身走进雨幕,黑色的风衣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回见。”
吴二白看着林疏桐消失的方向,又看向汪小月:“师父,这位师伯以前怎么从没见过……”
“嗯,因为不是感觉到我要出事,她是不会出现的,她……是唯一一个来自我故乡的好友。”汪小月收回目光,腕间的青铜纹路渐渐褪去,“当年若不是她,我早就死了。现在,先别多问,咱们去霍家,解雨臣的时间不多了。”
越野车虽然被撞得变形,但还能勉强行驶。
吴二白简单处理了一下小臂的伤口,发动车子往京城赶。
雨还没停,车窗上的水汽越来越重,汪小月用指尖画着模糊的铃铛,忽然开口:“二白,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汪家有个‘血脉计划’吗?”
吴二白点头:“您说过,他们想通过控制有特殊血脉的人,打开青铜门。”
“解雨臣可能就是其中一个。”汪小月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的身世和我有些关系。汪家也许是想用他引我出来,所以才动手了。”
吴二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霍家和解家的内鬼……”
“霍家的内鬼,应该是霍仙姑的旁支,估计地位还不低,很有可能会争夺霍家的掌家权。”汪小月说。
她突然想到之前凤凰报告的一件事情——苏难接到任务,袭击解雨臣,她用的箭上,有霍家特制的防锈漆,汪小月记得,霍家有个旁支在掌管军工坊,应该能做出来。
至于解家,解雨臣的管事解忠最近频繁和一个不明身份的人联系,解雨臣去新月饭店的计划,只有解忠和霍秀秀知道。
吴二白皱起眉:“霍秀秀是霍仙姑的孙女,不可能是敌人。那就剩解忠,可他是解家的老人,他们为什么要帮汪家?”
“利益。”汪小月冷笑一声,“或者说汪家早就已经杀了解忠换成了他们自己人,他们惯会用这种手段的。”
车子一路疾驰,凌晨时分终于抵达霍家京郊别院。
雕花木门被死士轻轻推开,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蛊虫的腥气扑面而来。
密室里的琉璃灯还亮着,霍仙姑还没有离开,靠坐在大厅主位的椅子上打盹,蛇头杖的蛇眼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霍秀秀在密室里,趴在玉床边,握着解雨臣的手,眼眶通红,显然是一直守着。
躺在玉床上的解雨臣,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嘴唇发紫,皮肤下的蛊虫凸起越来越明显,像一条条小蛇在游走,每动一下,他就会闷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枕巾。
“吴二叔,您可算来了!”霍秀秀看到吴二白,立刻站起来,声音带着哭腔,“雨臣哥哥他……他刚才又抽搐了一次,体温越来越高。”
吴二白点了点头,看向汪小月。汪小月示意他不用担心,快步走到玉床边,抬手按住解雨臣的手腕。
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就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温度,还有蛊虫在血管里蠕动的震动。这种情况她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当年张起灵在百乐京经历的,比解雨臣现在棘手一万倍……她腕间的青铜纹路再次亮起,轻轻贴在解雨臣的颈动脉处,一缕银辉缓缓渗入他的皮肤。
解雨臣的眉头渐渐舒展,闷哼声也小了些,皮肤下的蛊虫凸起明显减缓了,很快一条丑陋的虫子就顺着他的血管来到了他颈动脉和汪小月触碰的地方,她拿出消过毒的手术刀在那个地方轻轻一划,双指奇快出动,夹住了那条黑色的蛊虫,一用力,蛊虫就化成了黑色的烟雾。
“确实是长人蛊。”汪小月收回手,语气凝重,“再等两天,就会伤到心脏。”
霍秀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您有办法解吗?”
霍秀秀第一次见汪小月不知道怎么称呼,但是还是恭敬有加。
“已经解了。”汪小月说,“刚刚我把蛊虫取出,后面就看他自己的恢复,少则一天多则两天,人醒了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