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上的北京城就已经车流如织。
黑瞎子离开房间后,解雨臣一直坐到了天亮才走。他驾驶着黑色轿车,穿梭在繁华的街道上,窗外道路上流光溢彩的风景在他眼中化作一片又一片模糊的光影。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节奏紊乱,一如他此刻的心绪。
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过去各种各样的回忆。
车载电话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他的沉思。
解雨臣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拖把(自从塔木陀回来后,拖把就被黑瞎子收编了,后来黑瞎子跟了解雨臣,拖把自然而然也就成了解雨臣的人)冷静而恭敬的声音:“当家的,屠癫的尸体找到了。在马来西亚的一个乱葬岗上。”拖把顿了顿,声音略微压低,“但是,我们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些特别的纹身,好像是某种暗号。”
解雨臣揉了揉眉心,“好,把纹身拍下来发给我,把他的尸体处理掉,你们就可以回来了。”
拖把回答“好”后,解雨臣挂了电话。
“屠癫”……这不是简单的两个字,它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至今仍令解雨臣后背发凉的名字!
2.
这个名字解雨臣一点都不陌生。
屠癫是解雨臣近亲家里的孩子,小时候,为了给他排解孤独,解九爷从家族里挑了几个聪明伶俐的带到解家老宅里陪养,其中就有屠癫。
屠癫非常的与众不同,当时解雨臣只是觉得他说话非常具有鼓动性,能够轻而易举成为一群孩子的领袖。
如今却细思极恐。
原来屠癫从小就已经显露天赋,他用性格顽劣不恭和喜好恶作剧来掩饰他玩弄人性的手段。
这一点小小的雨臣看不懂,但是解九爷看的清楚,为了保护解雨臣,他把屠癫送走。
但这也成了屠癫对解家和九门仇恨的开端。
再后来屠癫就失踪了。
解九爷当时派了很多人去找这个人,所以解雨臣对这个人记忆尤深。
解雨臣认为,他和屠癫的故事应该到此结束。
可是屠癫不赞同。
带走屠癫的那个女人也不赞同。
3.
幼年屠癫是在自己家门口被掳走的,可是他本能没有反抗,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女人瞎着一双眼却能够行动自如的模样。
他想:反正在解家,自己的路已经被堵死了,解九爷把他从老宅送出来,他以后都没有机会正当接触那个叫解雨臣的孩子,更别提取而代之。
可是他被掳走了,那就代表新的、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旋转。
当然后来证明屠癫赌对了,那个瞎眼姑子确实教了他很多东西,并且她手里还有解雨臣更大的秘密。
笔者猜测,幼年屠癫和瞎眼姑子在一起的第一次对话,大概可能如下:
屠癫:“你眼睛怎么瞎的?天生还是人为?”
瞎眼姑子:“小孩儿,你不怕我?”
屠癫:“不怕,你看不到我。”
瞎眼姑子:“我不用看。”
屠癫:“所有的声音你都能听得见?”
瞎眼姑子:“嗯……你想不想学?”
屠癫摇了摇头,“不想。”
瞎眼姑子变了脸色,但还是压住了怒火,问道:“为什么?你不怕我再把你送回解家?”
屠癫笑道:“你不会这么做!”
瞎眼姑子好像一下被人戳到了痒处,笑出声来,“哦?你是为什么这么觉得?”
屠癫表情自信,双脚一晃一晃,缓缓开口说:“你等九爷把我送出来这一天一定已经等了很久,不然也不会在我刚被送出来就动手把我带走,你观察我很久了吧?我想我身上一定有你特别需要的东西。”
瞎眼姑子追问:“好,那你继续说我需要什么?”
屠癫发出轻笑,“可能是你需要我帮你设计什么人吧……总之我不想学你那些耳朵上的功夫,我觉得去听这个世界表面上的东西,用眼睛去看人心里的那些东西更有趣。”
瞎眼姑子点头,“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你不是问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吗?”
屠癫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应该和解家脱不了关系,说不定还和那个小雨臣有关吧?”
瞎眼姑子脸上的赞许之色更甚,“小子,你们那个小当家的身份可不简单,他的血脉来自于一个叫李齐的女人,那个女人是新月饭店训练听奴的‘阳传’大师。
当年我奉命去新月饭店偷师,被她的人发现,他们在不知道我听力过人的情况下,将我的眼睛刺瞎了。
没想到后来报仇的过程中,阴差阳错的,我成了‘阴听’一脉传承人,也知道了不少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但解家防备太重,我自己报仇的话还是有些困难,我需要一个不愿意给解家当狗的解家人,配合我完成复仇。”
屠癫:“你想杀了解雨臣?”
瞎眼姑子:“当然!一直找不到那个叫李齐的女人,杀了她的孩子也不是不行。”
屠癫大笑:“哈哈哈,老瞎子,你真狠。”
瞎眼姑子:“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小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个天生坏种。”
屠癫点头,大方承认:“你说的对,我也没说我是好东西,杀解雨臣,我赞同,”他顿了顿,表情突然变得异常扭曲,完全不像一个孩子能够做出来的,“毕竟,只有我坐上那个位置,才有足够的资本来研究人性。”
4.
2004年春节前,解雨臣回到解家老宅,来到了之前吴二白处理解家内鬼的地道,睹物思人,心里对汪小月的死更加伤怀。
霍秀秀看在眼里,很是心疼。于是提出来让解雨臣带她出去玩一圈,让人把地道翻新一下。
解雨臣没有拒绝秀秀的好意,两个人一起去了海边度假,那里正好有一栋别墅在解雨臣名下,两个人住在别墅里。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别墅每天晚上八点都会准时停电,接着别墅就会闪现一个两米多高的鬼影,可是电一来又怎么都找不到原因。
接连几天下来,秀秀都有点神经衰弱了。
可是他们两个作为九门新秀,根本不可能相信世界上有查不出来的事情,于是解雨臣发起了江湖令,找能人“夹喇嘛”,来帮他调查“别墅鬼影”。
黑瞎子从长白山回到杭州等汪小月消息等的快发霉了,接到解雨臣江湖令的第一时间就去了解雨臣的别墅。
黑瞎子到别墅的时候,里面还有另一个女人,看年龄和解雨臣差不多大,但是黑瞎子闻到对方身上有非常熟悉的味道,心想:呦呵,这个女土夫子居然也是个医学圣手!碰上同行抢饭碗了这是?
解雨臣看向黑瞎子,又看了看女人介绍道:“这位是梁烟烟,他是黑瞎子,你们两个和我组队,接下来的时间陪我住在别墅,调查真相,我需要你们帮我画出或者抓住那个鬼影。”
黑瞎子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茶,“抓鬼我在行,画画我可不行,我只会唱歌,不会画画。”
梁烟烟往后一靠,瞥了一眼黑瞎子,无奈道:“解当家,我和他的想法一样,”她顿了顿,“不过您要是确实需要人画像的话,我手上倒是有这么一个天才画家,不知道……”
“打电话吧,直接喊她过来,”解雨臣打断了梁烟烟,对他来说钱不是问题,别耽误时间才是王道。
就这样,阿透来了。
5.
阿透长得很乖,话少,但是不内向。
一进解雨臣的别墅,她就觉得后背发凉。
幸好沙发上坐着梁烟烟,缓解了她的不适。
黑瞎子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两个姑娘之间关系不简单。而且这个和他是同行的女人居然姓梁,他完全有理由怀疑,对方可能是自己人,且还是“饵”!
所谓的“饵”,是汪小月对他们安排的某些特定身份的人的一种称呼,就是这些人所在的地方,总能吸引某些具有特殊能力或者特殊目的的人群。
那么这个阿透身上有什么故事和秘密呢?黑瞎子很想快点知道。
而阿透,坐在梁烟烟身边,端着茶,目光时不时落在解雨臣身上,她看得出来,解雨臣把她忘了。
也是,童年的回忆都是这样,能记住的人和事一定是非常深刻的,而她,人如其名,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小透明一样的存在。
她记不得自己父母是为什么会到北京,他们在解家附近租房,偶尔能遇到解家的孩子们出来玩,于是差不多大小的阿透也被拉着一起。
阿透见到解雨臣的时候他已经不梳辫子了,穿着好看的衣服鞋子,被一群偏大的孩子保护着,一看就是有地位的。他对阿透也好,有吃的会分她,别人欺负她的时候他也会帮她。
后来一场大火改变了阿透的生活轨迹,为了给她治病,家人带她离开了北京。
但是阿透是个有些特别的孩子,她过目不忘,所以这么多年,解雨臣一直在她心里,并且阿透学了绘画,她不仅可以画出人的表象,也可以画骨,就是现在常说的,“七岁看大”!
所以解雨臣长大的样子早就在她心里了,她一进门就认出了对方,只是没有相认罢了!
就这样,解雨臣、黑瞎子、梁烟烟和阿透,四个人留在别墅调查真相,霍秀秀被提前送回了北京。
又一个夜幕降临,别墅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
八点整,灯光准时熄灭。
紧接着在黑暗中,一个两米高的巨大影子从走廊尽头缓缓“滑”来。
“来了!”黑瞎子一声低喝,像猫一样蹿了出去。
解雨臣紧随其后,手持强光手电,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利剑般的轨迹。
梁烟烟则立刻将阿透护在身后,低声安慰:“别怕,有我在,你放心拍。”
阿透紧紧攥着相机,举起来,对着那快去移动的影子颤抖着按下快门。
闪光灯照亮鬼影的一瞬间,她的心脏猛地一缩——那轮廓,那压迫感,竟与她记忆深处的一个人带给她的感觉重叠了。
屠癫。
他曾是她的爱人,也是她的噩梦。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温柔的低语、突然的暴怒、令人窒息的占有欲……阿透的呼吸变得急促,脚步却不受控制地追着鬼影而去。
“阿透!”梁烟烟惊呼,急忙跟上。
黑瞎子和解雨臣在前方与鬼影周旋,发现它似乎能穿墙而过。
解雨臣冷静分析:“是投影!光源在……”
话未说完,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阿透!”梁烟烟冲过去,抱住倒在地上的阿透。
就在这时,别墅来电了,灯光突然恢复。
在梁烟烟的急救下,阿透悠悠转醒。
她的眼神空洞,泪水无声滑落。
“没事了,没事了。”梁烟烟轻轻拍着她的背。
阿透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声音嘶哑:“那个影子……我不知道……只是,只是觉得……像极了一个人。”
她抬起头,看向解雨臣,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他叫,屠癫。”
这个名字,让解雨臣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怎么?认识?”黑瞎子问。
解雨臣没有立刻回答,看向阿透,“你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方便说吗?”
阿透闭上眼,表情明显非常挣扎,就在梁烟烟打算制止解雨臣继续问的时候,阿透突然开口开始讲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和屠癫是在国外的一次画展上认识的。
那时的屠癫,英俊、神秘,带着致命的吸引力。(阿透很想对解雨臣说:那时的屠癫非常像你,但是她不敢)。
而巧的是屠癫对她似乎也是一见倾心,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他很会说话,总能知道我想听什么。”阿透的声音轻得像风,“我以为我遇到了真爱。”
然而,一切都是假象。
随着屠癫的本性暴露。阿透发现屠癫对她更像是对一件物品,那种莫名其妙的极强占有欲,不允许她有任何隐私,给她洗脑甚至控制她的行动。
“他很聪明,也很可怕。”阿透的身体开始发抖,“他能轻易看透人心,然后……操纵它。”
最终,在屠癫玩腻了之后,他用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让阿透代替他成了替罪羊,锒铛入狱,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句话:“原来被你狂热的喜欢,感觉也不过如此。”
阿透之前都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再见解雨臣,她突然发现自己不过是屠癫妒忌解雨臣“play”的一环……
“他背叛了我,把我送进了监狱。”阿透的眼泪再次决堤,“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烟烟姐找到了我,救我出来。”
梁烟烟握紧了她的手。
阿透抬起泪眼,直视解雨臣:“解当家,我不知道这个鬼影是不是他搞的鬼,但我能肯定,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
解雨臣沉默良久,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眼神冷冽如冰:“黑眼镜,查。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把屠癫的底细翻出来!”
黑瞎子应了一声,眼神也变得凝重,心想:“看来,有些事得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