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油灯的光晕将凌弃和叶知秋的身影投在石壁上,随着火苗微微晃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摊开着这次从战场废墟带回来的、最令人心悸的收获——来自那名疑似“影蚀”杀手的遗物:几枚淬毒菱形镖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那个装着粘稠黑液的水晶瓶透着不祥的色泽,造型诡异的黑色短刃触手冰凉,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半张边缘焦黑、绘有奇特符号和地形的皮质残图。
叶知秋用自制的竹镊,极其小心地检查着毒镖和水晶瓶,脸色苍白。“这毒……没见过,气味刺鼻,沾上一点恐怕就……”她不敢再说下去。凌弃则用布裹着手,拿起那把黑色短刃,刃口的弧度异常刁钻,显然是专为暗杀设计的兵器,材质非铁非钢,轻而韧,透着邪气。
“这个人死在兽人混战的战场边缘,是被误杀,还是‘影蚀’也插手了兽人的内战?”叶知秋声音发颤。
凌弃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半张残图上。上面的符号扭曲怪异,与他从哥布林那里换来的鳞片地图上的标记有几分神似,但更加复杂,地形轮廓也指向一个更具体的、位于腐爪泽深处的区域,旁边用某种暗红色颜料标注了几个小点,似乎是什么设施的标记。“这图不完整,但指向性很强。‘影蚀’在腐爪泽深处肯定有据点,而且可能不止一个。”
他抬起头,眼中光芒闪烁:“这些东西,留在手里是祸害,但也是敲门砖。我们需要把它们变成实实在在的好处——更好的药,特别是治你脚伤和防‘影蚀’毒的药,更趁手的装备,还有……关于‘影蚀’和当前局势的确切消息。”
“你要去黑市?”叶知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忧心忡忡,“太危险了!‘淤泥镇’那种地方……”
“不去‘淤泥镇’。”凌弃打断她,“那次之后,那里可能已经被盯上。去更隐蔽的‘暗流集’。”他指着地图上一个靠近沼泽边缘、三条臭水河交汇处的标记,“那里没有固定的棚户,交易在船上进行,天亮前散集,更隐蔽,但也更乱。敢去那里的人,要么是亡命徒,要么真有硬货。”
计划定下,两人连夜准备。凌弃将需要交易的东西分门别类:那几枚淬毒镖危险性太大,他留下两枚研究,将其余三枚和那把黑色短刃作为“硬货”;水晶瓶和残图是关键,必须谨慎处理;又从这次搜刮的物资中挑出一些品相不错的兽人金砂、几块优质铁锭和一把完好的帝国制式手弩作为搭头。叶知秋则准备了少量她配置的、效果颇佳的金疮药和解毒丸,作为试探。
第二天后半夜,正是“暗流集”开市的时间。凌弃独自一人,脸上涂着厚厚的防虫泥,换上一身散发着鱼腥和霉味的破旧蓑衣,背上一个毫不起眼的鱼篓(里面藏着交易品),如同一个真正的沼泽渔夫,悄无声息地滑入沉沉的夜色中。
“暗流集”位于一片弥漫着恶臭水汽的河网地带。几条浑浊的死水河在这里交汇,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浮萍和垃圾。没有灯火,只有零星几点惨绿色的磷火在远处水面跳跃。一条条没有标识的小船如同幽灵般在浓雾中穿梭,彼此保持距离,船与船之间交易时,只用压低的声音和简单的手势完成,货币以物易物为主,偶尔能看到金属币的反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和一种紧张的寂静。
凌弃撑着自己那条小破船,在船流中缓缓移动,蓑帽下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交易对象——不能太弱小,否则吃不下他的货;也不能太强势,否则可能被黑吃黑;最好是对各种情报和稀有物品有需求的中间商或者有固定渠道的贩子。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了一条中等大小、船身经过加固、船头坐着一个抱着双臂、似乎在打盹的矮壮汉子的船。那汉子看似慵懒,但凌弃注意到他放在船舷上的手布满了老茧,耳朵在轻微转动,捕捉着周围的声音。这是个老手。
凌弃将船缓缓靠了过去,保持在安全距离外。船上的汉子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浑浊却透着精明的眼睛,扫了凌弃一眼,没说话。
凌弃压低声音,用沙哑的方言开口:“有硬货,收不收?”
汉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亮货。
凌弃从鱼篓里慢慢拿出那三枚用油纸包好的淬毒镖,隔着一段距离,让对方能看到幽蓝的刃口。
汉子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影蚀’的‘黑寡妇’?哪来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战场上捡的。”凌弃含糊道,“还有这个。”他又展示了那把黑色短刃。
汉子盯着短刃看了几秒,缓缓道:“东西烫手。你想换什么?”
“特效伤药,治陈年骨伤的。防瘴气、解奇毒的方子或成品。轻便坚韧的皮甲或者软甲料。还有……”凌弃顿了顿,“……关于‘影蚀’最近动向的消息,特别是腐爪泽深处的。”
汉子眯起眼,打量了凌弃一番,似乎在评估他的身份和意图。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从船舱里摸出几个小瓶和一个油布包。“‘续骨胶’,黑沼泽巫医的方子,对外伤骨裂有奇效。‘清瘴丸’,能顶两个时辰。解毒的……只有通用的,效果看运气。”他又拿出一卷暗褐色的、触手柔软却异常坚韧的皮料,“水蜥皮,防水,寻常刀剑难伤。”最后,他压低声音,“消息……值钱。‘影蚀’的人最近在沼泽北边活动频繁,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具体不清楚。腐爪泽深处?劝你别打听,最近那里不太平,有进无出。”
凌弃心中快速权衡。药和皮料正是他们急需的,但消息太模糊。“消息不够。再加点实在的,或者,换点别的。”他暗示自己还有货。
汉子犹豫了一下,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似乎是某种动物趾骨制成的哨子,“驱虫哨,特定频率,能赶走大部分毒虫,对沼泽里的水蛭尤其有效。”他看了看凌弃的鱼篓,“如果还有‘硬货’,或许可以谈谈更好的消息。”
凌弃知道不能再藏着掖着了。他小心地拿出那个水晶瓶,“这个,认识吗?”
汉子看到水晶瓶里的粘稠黑液,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蚀心水’……你他妈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烦?”他的声音带着惊惧。
“别问来历。”凌弃冷声道,“换你所有关于‘影蚀’弱点、活动规律的消息,再加三份‘清瘴丸’和两份‘续骨胶’。”
汉子死死盯着水晶瓶,又看看凌弃,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对稀有物品的贪婪压倒了对“影蚀”的恐惧。他咬了咬牙:“成交!但我提醒你,沾上这东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快速地将药品、皮料和骨哨推过来,然后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影蚀’的人畏强光,尤其怕正午直射的日光,行动多在夜晚或阴雨天。讨厌巨大的声响,雷雨天他们活动最少。受伤流黑血,带腐臭味。武器多带毒,喜欢从背后和阴影里下手。最近……听说他们在腐爪泽找一块会发光的石头,具体不清楚了!就这些!”
交易完成,汉子迅速收起凌弃给出的毒镖、短刃和水晶瓶,仿佛怕沾上晦气,撑船飞快地消失在浓雾中。
凌弃也立刻划船离开,在错综复杂的河网中绕了许久,确认没有尾巴后,才返回岸边,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回到山洞,天色已微明。叶知秋焦急地等在洞口,看到凌弃安全归来,才松了口气。凌弃将换来的东西一一拿出,特别是那瓶“续骨胶”和“清瘴丸”,让叶知秋眼睛一亮。
“有了这些,你的脚伤能好得更快,我们进沼泽也能多些把握。”凌弃将骨哨递给叶知秋,“这个驱虫,你带着。”
叶知秋摆弄着骨哨,又查看药品,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希望,但听到凌弃复述的关于“影蚀”的消息后,笑容又消失了。“他们也在找发光的石头……看来那石头比我们想的还重要。”
凌弃点点头,目光落在那卷水蜥皮上:“抓紧时间,用这皮子给你我做两件贴身的软甲。等你的脚好了,药备齐了……”他看向洞外逐渐亮起的天光,眼神锐利,“……我们就得去会会那些‘影子’了。”
黑市交易换来了急需的物资和关键信息,但也让他们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前方道路的险恶。腐爪泽深处的黑石林,如同张开的巨口,等待着冒险者的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