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两个月有余,伤势大致痊愈,体内力量也更加圆融贯通后,凌弃决定外出一次。山洞内的盐和几种特定草药即将耗尽,需要补充。他选择了一个清晨,再次化身成那个不起眼的“捡荒者”,背着空瘪的皮囊,朝着黑水河下游一处相对平缓、但以往较少涉足的砾石滩走去。那里有时会被河水冲上来一些有用的杂物。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空气中带着河水的湿气。凌弃低着头,目光敏锐地扫视着河滩,偶尔弯腰捡起一块形状规整的燧石或一片完整的金属碎片。他的动作熟练而低调,与周围荒凉的环境融为一体。
然而,今天这片河滩并不安静。一阵阵整齐的呼喝声和兵器破空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凌弃抬头望去,只见约莫百丈开外,一队约二十人的帝国新兵,正在一名穿着低级军官皮甲、面容冷峻的教官带领下进行晨间操练。士兵们手持制式长矛,练习着突刺、格挡等基础动作,汗水在晨光下闪烁。教官的声音严厉而清晰,不时纠正着士兵们的姿势。
凌弃不欲生事,刻意绕开了些距离,继续在河滩边缘搜寻。他认得这种训练,是最新补充到前线的新兵蛋子,通常由经验丰富的老兵带队磨合。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帝国边防军,是目前这片区域名义上的主宰,也是潜在的麻烦来源。
然而,麻烦有时会自动找上门。或许是凌弃独自一人在河边“捡破烂”的身影显得有些突兀,又或许是新兵们枯燥的训练需要一点调剂。队伍中,一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几分骄横之气的新兵,在完成一组突刺后,目光瞥见了不远处的凌弃,嘴角撇了撇,低声对旁边的同伴嘲笑道:“看那个捡垃圾的,跟河边的水老鼠似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空旷的河滩上,足以让耳尖的人听到。几个新兵发出低低的哄笑,训练节奏微微有些散乱。
教官冷冽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厉声喝道:“保持队形!注意力集中!” 新兵们顿时噤声,但那个高大新兵看向凌弃的眼神,却更多了几分不以为然和挑衅。
凌弃仿佛没有听见,继续低头寻找,但脚步微微调整,更加远离了训练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训练中途休息时,那名高大新兵和另外两个同伴,一边喝着水,一边有意无意地朝着凌弃的方向溜达过来。
“喂,捡破烂的!”高大新兵走到凌弃附近,用脚踢了踢一块石子,语气轻佻,“这地方是我们第七军团划定的训练区,你在这儿瞎晃悠什么?是不是兽人派来的探子?”
凌弃缓缓直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惶恐和卑微的笑容,微微躬身:“军爷说笑了,小的就是附近混饭吃的,捡点河水冲上来的零碎换口吃的。这就走,这就走。”说着,他提起半空的皮囊,作势欲走。
“站住!”另一名瘦削的新兵拦住了他,眼神不善地打量着他,“看你手脚齐全,干嘛干这种下贱营生?是不是逃兵?”
凌弃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恭顺:“军爷明鉴,小的哪有那个胆子。就是……就是没什么本事,混口饭吃。”
那高大新兵似乎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上前一步,几乎贴着凌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嘲讽道:“没本事?我看你贼眉鼠眼的,不像好人。这样吧,跟你军爷我过两招,要是你能在我手下撑过三招,就证明你不是探子,放你走。要是撑不过……”他狞笑一声,拍了拍腰间的训练用木刀,“就乖乖跟我们回营地去说说清楚!”
另外两个新兵也围了上来,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远处的教官抱着臂膀冷眼旁观,似乎也想借机磨炼一下新兵的胆气,并未出声制止。
凌弃心中念头飞转。动手,哪怕只显露一两分实力,也极易暴露。但一味退缩,反而更惹人怀疑,甚至可能被强行带走。他需要一种方式,既看似“侥幸”脱身,又不引起真正高手的注意。
他脸上露出惊慌之色,连连摆手:“军爷饶命!小的哪敢跟您动手?我……我这就滚蛋!”
“由不得你!”高大新兵见凌弃退缩,气焰更盛,以为对方怕了,直接抽出木刀,一招基础的“突刺”,带着风声,朝着凌弃的胸口捅来!虽是木刀,但挨上一下也绝不好受。
凌弃“吓得”怪叫一声,看似手忙脚乱地向后踉跄退去,脚步虚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木刀尖峰,但脚下被一块卵石一绊,“噗通”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他手中的皮囊也脱手飞出,几块捡来的破烂散落一地。
“哈哈哈!”三个新兵见状爆发出一阵哄笑,连远处的一些士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凌弃的表现,完全符合一个胆小无能的“捡荒者”形象。
高大新兵得意洋洋,一步追上,木刀朝着倒在地上的凌弃肩膀劈下,想给他个教训:“没用的东西!”
眼看木刀就要落下,凌弃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就在木刀临身的瞬间,他看似无意地、幅度极小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同时用手臂“慌乱”地格挡了一下。
“啪!”
木刀砍在了凌弃的手臂上,但他格挡的角度极其刁钻,用的是手臂外侧肌肉最厚实的地方,而且接触的瞬间肌肉微微一绷一弹,巧妙地将大部分力道卸开。同时,他借着这一击的力量,向后翻滚出去,嘴里发出“痛苦”的闷哼。
实际上,他几乎没受到什么伤害,但看起来却像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狼狈滚出老远。
“一招都接不住,废物!”高大新兵不屑地啐了一口,觉得索然无味,也没了继续追击的兴趣。
凌弃“挣扎”着爬起来,捂着“受伤”的手臂,脸上满是“痛苦”和“恐惧”,捡起散落的皮囊和破烂,点头哈腰,语无伦次地道:“多谢军爷手下留情!小的这就滚!这就滚!”说完,头也不回,脚步“踉跄”地沿着河滩快速逃离,背影充满了仓皇。
身后传来新兵们更大的哄笑声和嘲讽声。
直到跑出足够远的距离,确认无人跟踪后,凌弃才缓缓停下脚步,挺直了腰板,脸上那副卑微惶恐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静。他活动了一下刚才格挡的手臂,毫无异样。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他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刚才的“表演”,不仅摆脱了麻烦,更重要的是,他近距离观察了这批新兵的训练水平和纪律性——松散、骄横,缺乏实战磨砺。而那个教官,实力应该不弱,但似乎并未看出自己的伪装。
他摸了摸皮囊,里面除了破烂,还有一块刚才“摔倒”时,趁机从河滩卵石下快速抠摸出来的、带着奇异纹路的黑色碎石。这石头,和他从黑石林边缘带回的几块样本,手感极为相似。
“看来,这黑水河,还真和黑石林有点关联……”凌弃将碎石收起,目光投向雾气缭绕的黑石林方向。帝国新兵的出现,说明前线局势或许有变。而黑石林的秘密,似乎比想象的扩散得更广。
这次看似憋屈的“扮猪吃虎”,并非一无所获。他成功地隐藏了实力,避免了不必要的冲突,还意外地印证了一个猜测。接下来,需要更加小心了。他整理了一下衣物,如同真正的捡荒者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河岸的迷雾中,返回山洞。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