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弃泅渡过冰冷刺骨的黑水河,背负着沉甸甸的缴获物资,如同湿透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返回南岸。身后,兽人前哨站冲天的火光将北岸的天空映成一片不祥的橘红,浓烟滚滚,即便隔着宽阔的河面,也能隐约听到对岸帝国哨所传来的、愈发急促尖锐的警铃声和隐约的喧嚣。他成功了,制造了混乱,获得了补给,但也点燃了一根致命的导火索。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凭借对地形的熟悉,迅速消失在河南岸茂密的丛林之中,一路抹去痕迹,迂回曲折地返回那个隐藏在山壁中的巢穴。
推开加固的栅栏门,叶知秋立刻迎了上来,看到他安然无恙,才长长松了口气,但目光落在他背后那鼓囊囊、散发着血腥和烟熏火燎气味的包裹上时,心又提了起来。
“凌弃哥!”她急忙帮他卸下包裹,触手沉重,“你……”
“成了。”凌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锐利依旧,“哨站端了,东西抢了,火也放了。”
他迅速将经过简要说了一遍,省略了大部分血腥的细节,但叶知秋从他湿透衣物上残留的淡淡血腥味和冰冷坚毅的眼神中,能想象出那是一场何等凶险的搏杀。她默默打来清水,帮他清洗伤口——尽管大部分是旧伤,但剧烈的活动仍让一些愈合处微微渗血——并整理那些缴获的物资。
盐块、药品、大量的肉干和箭矢……这些物资足以让他们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但叶知秋的脸上却不见太多喜色,她担忧地望着洞外那片被火光隐约映亮的夜空:“闹出这么大动静……帝国和兽人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要的就是他们不乱。”凌弃擦着寒铁短棍上的水渍,声音低沉,“水浑了,才好看清鱼,才好摸鱼。我们抓紧时间,加固这里,静观其变。”
接下来的两天,山洞内的气氛紧张而忙碌。两人利用新获得的工具和材料,进一步加固洞口防御,增设了更多隐蔽的警报陷阱,将物资分散藏匿到更深的耳室,并准备了紧急情况下撤离所需的应急包裹。凌弃的伤势在充足营养和休息下加速好转,体力几乎恢复如初。叶知秋则忙着处理药材,配制更多疗伤和解毒的药粉药膏。
然而,预期的帝国大规模搜捕并未立刻到来。对岸的喧嚣在一天后逐渐平息,仿佛那场大火和二十名兽人的死亡被无声地吞没了。但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凌弃更加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第三天黄昏,当凌弃在远离山洞的一处高地上秘密观察时,发现了异常。
黑水河北岸,出现了新的动向。不再是帝国军队的调动,而是……兽人!大量的兽人!他们从沼泽深处涌出,沿着河岸集结,数量远超往常的小股巡逻队,黑压压的一片,喧嚣的战鼓声和粗野的咆哮声甚至隐约传到了南岸。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兽人并非来自单一的“血矛”部落。凌弃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些不同的图腾标记——狰狞的碎裂獠牙图案!是“断牙”部落!
“断牙”部落也加入了?!凌弃的心猛地一沉。“血矛”部落的前哨站被端,死的却是“血矛”的人,为何“断牙”部落会如此大规模地陈兵边境?难道……
一个极坏的猜想浮上心头:兽人内部可能达成了某种暂时的联盟!“血矛”部落的损失,被巧妙地转化为对整个兽人族群的“挑衅”,用以煽动其他部落同仇敌忾,共同向帝国施压,甚至……以此为借口,发动更大规模的侵袭!而帝国方面,或许正因察觉到了这种联合的威胁,才暂时按兵不动,选择固守防线,谨慎观望。
他立刻返回山洞,将所见告知叶知秋。
“两个部落联合?”叶知秋脸色发白,“那……那他们会不会……”
“会。”凌弃语气肯定,眼神冰冷,“他们吃了亏,死了人,丢了面子,绝不会无声无息。现在联合起来,力量更大,报复心只会更强。他们不敢立刻强攻帝国防线,但一定会……疯狂地清扫河南岸!报复,以及寻找我们。”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次日开始,黑水河南岸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兽人不再是小股巡逻,而是派出了由两个部落战士混合组成的、规模更大的搜索队!他们如同梳子一般,开始系统地、粗暴地扫荡河南岸的丛林,搜索得更加仔细,更加疯狂。凌弃布置在更远处的一些预警陷阱接连被触发,远处林间不时传来兽人发现可疑痕迹时的兴奋咆哮和呼喝声。
搜索圈正在不断缩小,逐渐逼近他们所在的山坳。
“不能再等了。”凌弃站在洞口,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兽人呼喝声,沉声道,“他们这样搜,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那我们怎么办?再转移吗?”叶知秋忧心忡忡地问,脸上写满了不安。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据点,难道又要放弃?
凌弃沉默片刻,眼中寒光闪烁,摇了摇头:“转移目标太大,更容易被发现。而且,无处可去。”他转过身,看向洞内那些他们辛苦收集、制作的武器和陷阱材料,“他们想来,那就让他们来。这里,就是他们的坟场。”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和杀意。
“我们要……在这里和他们打?”叶知秋倒吸一口凉气。面对两个部落可能源源不断的搜索队,固守一个据点,这太疯狂了!
“不是硬打。”凌弃走到石壁前,用手指在上面快速划动着,“是借力打力,是利用地形,是……请君入瓮。”他眼中闪烁着冷静而疯狂的光芒,开始迅速口述一个极其大胆、风险极高,但若成功、收益也巨大的防御反击计划。
“你去深处耳室,准备好所有伤药和应急物资。洞口和内层防御交给我。”凌弃的语气不容置疑,“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除非我让你出来,否则绝对不要现身!”
叶知秋看着凌弃那双仿佛燃烧着幽冷火焰的眼睛,知道劝阻无用。她用力点头,紧紧抱了一下凌弃,然后迅速退入最深处的耳室,开始紧张地做准备。
凌弃则如同最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他首先彻底封死了通往深处耳室的通道入口,并用杂物巧妙伪装。然后,他以山洞入口和前面这段狭窄甬道为核心,开始布置一个死亡迷宫。
他将所有缴获的和自制的箭矢、尖锐的木刺、打磨过的石片,都安置在甬道两侧预设的发射孔和陷阱触发点上。他把那些烈酒和兽油混合,涂抹在洞壁和地面特定区域,并连接了引火装置。他利用兽筋和鹿皮绳,设置了数道极其隐蔽、一触即发的绊索、落石和弹射陷阱。每一处设计都阴狠毒辣,充分利用了山洞的狭窄地形,旨在最大程度地杀伤和阻碍闯入者。
他甚至将那张粗糙的木盾和一件相对完好的兽人皮甲穿在了自己身上,尽管有些不伦不类,但能提供些许额外的防护。寒铁短棍紧握在手,他如同磐石般,静立在洞口内侧最阴影的角落,与黑暗融为一体,等待着猎物的上门。整个山洞,此刻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等待吞噬生命的蜘蛛网。
洞外,兽人的搜索声越来越近,呼喝声、劈砍灌木的声音清晰可闻。一场针对他们这个隐藏据点的、风暴般的围剿,即将到来。摩擦已经升级,战火终于烧到了家门口。凌弃深吸一口气,眼神冰冷如铁,所有的情绪都被压下,只剩下最纯粹的杀戮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