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弥漫着阴冷潮湿的气息,石壁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滴答声。当沉重的石门在机关作用下缓缓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危险暂时隔绝时,凌弃背靠冰冷的石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续十几日高度紧绷的神经、昼夜不休的逃亡、与兽人补给队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的衣衫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叶知秋快步上前,递过温热的水囊,眼中满是担忧。先喝点水,她轻声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热汤和草药。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显露出内心的不安。凌弃接过水囊,一饮而尽。冰冷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明。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恢复体力,那车用命换来的盐既是宝藏,也是烫手山芋。
叶知秋早已在洞内一角生起了小小的火堆,上面架着一口铁锅,锅里炖着肉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取出精心调配的草药,仔细地为凌弃清洗和包扎伤口。凌弃的背上有多处擦伤和淤青,手臂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那是与兽人搏斗时留下的。叶知秋的手法熟练而轻柔,但凌弃仍然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盐车安全。凌弃哑声道,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而显得干涩,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叶知秋点头表示理解。那车盐数量巨大,全部运回山洞不现实,而且潮湿的环境也会让盐块变质。他们必须尽快将其转化为更易储存、更具流动性的财富。
南风镇现在最缺两样东西:盐和药。叶知秋一边为凌弃包扎伤口,一边分析道,尤其是盐,卡尔文实行军管,市面上基本已经绝迹。黑市上的价格已经涨到了天价,但仍然有价无市。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严肃,但我们不能直接去南风镇卖,太危险了。卡尔文的巡逻队无处不在,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凌弃的目光变得锐利:找熟人。奥德里奇爵士。叶知秋立即明白了凌弃的意图。奥德里奇是之前交易过的小贵族,有一定渠道,也急需物资。用盐换他手里最不值钱的东西——铜犬币。铜犬币在南风镇已近乎废铁,但在黑水商会控制下秩序尚存的南山镇,或者更远的内陆地区,其实际价值虽也受损,却远未到南风镇的程度。利用两地巨大的物价差和货币贬值差,用紧俏的盐换取大量的铜犬币,实则是将不易储存的实物资产,置换成了易于携带、并存在巨大套利空间的硬通货。
风险在于,叶知秋担忧道,奥德里奇会不会黑吃黑?或者走漏风声?他毕竟是个贵族,背后可能有着复杂的利益关系。凌弃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分批交易,小额,快进快出。用上次交易的信誉做铺垫,让他看到长期合作的甜头。地点选在镇外安全点。他若动歪心思,下次就没盐了。现在这光景,没人会跟救命的盐过不去。
计划定下后,凌弃没有浪费时间。他通过之前建立的隐秘联络方式——在固定地点留下特定标记——向奥德里奇发出了交易意向。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谨慎,凌弃花费了整整两天时间,在不同的地点留下了只有奥德里奇能看懂的标记,然后悄然返回山洞等待。
几天后的黄昏,南风镇外东北方向一片荒废的砖窑里,凌弃见到了如约而来的奥德里奇爵士的心腹管家。管家带着四名全副武装的护卫,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当凌弃展示那袋雪白晶莹的盐块时,管家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盐的质量极好,颗粒均匀,色泽洁白,远超他的预期。
价钱。凌弃言简意赅,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显得沙哑。管家伸出五根手指:黑市上,一斤细盐能换五枚银狼币。这已是天价,但凌弃知道这还远未到极限。
凌弃冷笑一声,抓起一把盐,任由其从指缝流下:军供的品质。我要铜犬币。他目光锐利如刀,一斤盐,换一千二百枚。管家心中飞快盘算。按南风镇黑市价,五枚银狼币理论上能换到七百五十枚铜犬币(按1:150的极低比率)。凌弃要价一千二百枚,溢价极高。但盐是真正的硬通货,有价无市,而铜犬币在奥德里奇的仓库里堆积如山,近乎废铁。用换能打通关节、收买人心的紧俏盐,依然大赚。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最终以一千一百枚铜犬币一斤成交。但凌弃只同意先交易五十斤盐。五万五千枚铜币。凌弃盯着管家,眼神不容置疑,剩下的盐,看你这次是否守信。这个数量是经过精心计算的。五万五千枚铜币重约二百二十公斤,是一辆轻型马车配两匹驮马能够承受的合理负载。凌弃提前准备了加固的马车,藏在交易点附近。
交易完成时已是深夜。月光被乌云遮蔽,只有零星几颗星星在夜空中闪烁。凌弃指挥管家的人将铜币装入特制木箱,抬上马车。他全程保持高度警惕,短棍始终在手,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突发情况。直到马车驶入荒野,确认无人跟踪,他才稍稍放松。
运输过程充满艰辛。凌弃改造的马车虽然坚固,但满载铜币后依然行驶艰难。他不得不避开主路,选择崎岖难行的小道。有次遇上暴雨,马车陷进泥潭,他耗费巨大力气才将车推出。每运完一批,他都要绕行很远的山路,仔细抹去车辙印记。这个过程耗时耗力,但凌弃始终保持着惊人的毅力和警惕性。
接下来的半个月,凌弃又完成两次交易,每次五十斤盐。他不断更换地点,时而在破败的磨坊,时而在干涸的河床。三次交易,用一百五十斤盐换回十六万五千枚铜币。每次交易都充满风险,但凌弃凭借过人的胆识和谨慎,一次次化险为夷。
当最后一车铜币运回山洞时,叶知秋看着堆积如山的钱币,神情复杂。这些铜币在油灯下泛着暗沉的光泽,像一座沉默的小山。废铁真的有用?她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凌弃擦拭着短棍,眼神冷静如常:现在没用。但乱世中,总有人需要它们。南风镇越乱,这些铜币在某些人眼里就越值钱。他走到山洞深处,开始将这些铜币分装、藏匿。叶知秋则开始详细记录此次交易的每一个细节:时间、地点、数量、对方的反应、运输中的困难。这是他们在这个乱世中生存的账本,也是未来的参考。
洞内油灯如豆,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一边是深藏不露的金狮币,一边是堆积如山的铜犬币。凌弃望着洞外渐暗的天色,知道这笔横财既是机遇,也是新的风险。盐的交易暂告段落,但乱世中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下一步,是如何让这些焕发生机。而南风镇那片血火之地,注定还将与他们纠缠不清。
夜深了,山洞外传来远处野兽的嚎叫声,更添几分凄凉。凌弃和叶知秋相对无言,各自思考着未来的道路。在这个充满危险和机遇的乱世中,他们必须步步为营,才能找到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