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到这,所有人应该都在期待反转。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反转,能让无可奈何的悲剧圆满。
唯一的反转大概是月疏桐一点也不清高,哪怕是死,也不喜欢听别人辱骂她,误解她。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的付出,理解她的行为。
仙界重归秩序,不少地方需要修缮,近天城,星澜域的聚灵阵也在重建,无人觉得有什么问题,也无人想否认自己过往百年千年的努力,在近天城扎根是他们自愿的。
只可惜月疏桐的一番努力,反而成了多此一举。
大人们都在忙,孩子们没人陪,就跑去慕容诗和陆云舒两人开的书摊,听她们讲月疏桐的故事。
慕容诗讲到口干舌燥,但依旧精神抖擞,“别人都觉得,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无可挽回的一场悲剧。可我觉得肯定有反转。”
陆云舒抱着书,“一定会有的,颜玉帛去找她了,一定会找到的,他们会在一个很美的地方,再次重逢。善良的人都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有稚童不解,“姐姐你怎么知道一定会重逢?”
陆云舒怔了怔,她心里也没底,月疏桐真的还会回来吗?
“我相信一定会重逢的,因为月姐姐是很善良的姑娘,不管在哪,她一定会幸福的,而我也想成为她幸福的见证者。”
两姑娘讲的太投入,居然没察觉到那么大高个的孤鸿走过来,二十日未见,他的气质变化好大!
淡然若水,平易近人,他居然会蹲下来和小孩子和风细雨的讲话,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温柔的感觉让小孩子都愿意围着他转。
得知真相后,孤鸿就离开仙界,他追随月疏桐的脚步,将她所有提到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在灵界看花是怎么开的,在鬼界看人来人往的街市,在妖界看雪山之上孤独的金殿,在海域看潮起潮落……
世间万般景致,无她,索然无味,可一想到她来过,又觉得好生可爱,浑浑噩噩的等她的过程,孤鸿养出了好多的耐心。
也许衡量生命的尺度不一定是时间,也可以是的感觉,孤鸿觉得与月疏桐在一起的短短三年,胜过着二十年的等待。
时间如冰封的河流,静止了,孤鸿在等属于他的春天,等有人融化心底的封冻的河流。
等云散月来,等海棠花开。
“今年的海棠开的格外好,是不是啊,我的小宝贝。”怀抱婴儿的女子随手折下一枝海棠,在小婴儿面前摇来摇去,柔嫩的花瓣落在婴儿的脸上,痒痒的。婴儿举起小小的手,去够脸上的花瓣,怎么都够不着,这一幕惹的女子笑了起来。
“清儿,你又在捉弄小孩子。”女子的夫君走过来,自然而然的接过小婴儿,抱在怀里,疑惑道,“这孩子,我一抱她,就乖乖睡觉,肯定是像我这个爹。”
唤作清儿的女子双手叉腰,故作不悦,“孟逸轩!这是我生的孩子,应该像我。”
孟逸轩立刻服软,“好~最像你了,那这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总不能一直叫她小宝贝,小可爱吧!要有个正经的名字,我好给各大宗门都发请帖,让他们都看看我的闺女有多可爱。”
“我叫林栀清,那我的女儿名字也要和我一样有诗意,这几天翻了好多书,终于让我想到一个好听的名字,林逸棠怎么样?”林栀清用凶横的目光瞪着他,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你也觉得很好对不对!我随母姓,她也要随我姓。你已经有两个儿子跟你姓孟了!”
孟逸轩乐呵呵的应道:“都依你。”
“我也没有忘了你呀,从你的名字里取一个“逸”字,然后她是在棠雨轩出生的,加一个棠字,非常有意境,我真是个天才!”
“就这么定了,就叫林逸棠。”
父母取名总是贪心的,喜欢把自己名字,还有觉得最好的字都塞进这短短的三个字里。
小婴儿: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幻觉。
没错,月疏桐删档重开,胎穿过来了,一睁眼,发现是熟人局。孟逸轩成她爹啦!
林娇娇和顾北辰的女儿林栀清成她娘啦!
哈哈哈…
如果她现在能开口说话,第一句应该是:“我赌对了,但没赌赢。”
第二句就是:“报应啊!我不要孟逸轩当我爹!”
但真当小婴儿,吃了睡,睡了吃,这日子过得真不错!白君轩一直没回来过,顾北辰早带着林娇娇游山玩水去,就出生时看过她一眼,再没见过那老登。
两个哥哥成天给她带好玩的,她敷衍的笑一下,哥哥们就高兴半天。
她还有两个舅舅,大舅舅家有一个儿子,小舅舅家有两个儿子,十几岁的年纪,都喜欢找来找她玩。
月疏桐两眼一黑,努力吃饭,学走路,学说话,终于挨到五岁,能跑能跳,到处玩的年纪。
“唉,每天哥哥哥哥哥哥的!我快成咯咯哒了!”月疏桐躲在棠雨轩的树下,举着一杯牛奶,当成酒,敬现在的自己。
她现在讲话都奶声奶气的,就算是生气都超级可爱,“黎羽能像回锅肉一样魂穿到大人身上,我为什么不可以!随口说的等我二十年,又一语成谶,以后再也不要乱说话了。”
背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吓得她一激灵,手里的牛奶都浇花去了,“棠棠,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没有啊,爹你一定是听错了。”说完他赶紧抿上嘴,一个字都不多说。
孟逸轩蹲下身,慈爱的摸摸她的脑袋,“棠棠是想吃肉肉了,回锅肉,我可听到了,今晚吃不辣的回锅肉。”
“好!”月疏桐强颜欢笑,已经被吓得一身冷汗,不知道孟逸轩到底听到多少,好慌啊!
孟逸轩拉着她的小手,“棠棠,你已经五岁了,我要带你去一个重要的地方。”
“嗯。”月疏桐声若蚊蝇,眼神不停乱瞟,小脑袋瓜里开始盘算各种谎话,怎么糊弄过去。
父女两一起到了一处极静的地方,青松环绕,石砖铺路,庄严肃静,月疏桐两个腿快走不动道了,这是云家祠堂。
孟逸轩轻声安慰她,“没事的棠棠,不要害怕,有爹在,这里面都是很好的人。”
“我不怕。”月疏桐拽着他的衣角,鼓励似的拍拍自己的胸脯,跟在孟逸轩后面,走入祠堂。
熟悉的牌位都是她安置上去的,特别是韩墨白的,勾起她尘封多年的悲伤,不管过再多年,她依旧无法释怀。
牌位最下一排,多了一个不太一样的牌位,上面写着:“万云宗宗主月疏桐之位。”看来她的死讯已经传遍六界了。
月疏桐愣神之际,孟逸轩已经燃好三支香,朝着她招手,“棠棠,你也过来,跪在这里。”
上坟烧香,虽迟但到。最后一次,为自己上坟,不愧是她,上坟区女主。
形势所迫,老实跪下,孟逸轩朗声道:“万云宗现任宗主孟逸轩,携幼女林逸棠,拜见各位前辈。”
三拜三叩首,他将香插入香炉,转身指着月疏桐的灵牌,对月疏桐说,“这个灵牌的主人,就是上一任宗主,你一定要记住她的名字,月疏桐。”
“月疏桐,嗯,我记住了!”月疏桐眨巴着她的大眼睛,认认真真的念了一遍。
“真乖!”孟逸轩摸摸她的脑袋,“就是她,在我五岁的时候,把宗主之位传给我,所以我想……”
什么鬼?她上面两个哥哥,非要把她拉到祠堂来,难不成想传位,月疏桐额角冷汗直冒,抢答道:“爹,你不想!”
“你还没听完说完呢,我就想当着前辈们的面,宣布,你以后就是我继承人,万云宗新一任少宗主!”孟逸轩看她的眼神满眼都是欣慰。
如果不是甩脸离开,掀桌走人不符合她现在的身份,她真的要这么干了!这回旋镖打的人真疼。
“那哥哥们呢?”
“哥哥们可以当长老,但棠棠你从小就比别的小孩聪明百倍,好多东西不用教就会了,又冷静,遇到问题不哭不闹,还知道怎么解决问题。天赋也是这一辈里最高的,罕见的雷灵根,非常的厉害!经过深思熟虑,我觉得少宗主之位,非你莫属!”
月疏桐小脑袋瓜转的飞快,这是在说她饿了知道吃饭,渴了知道喝水,下雨知道回家,遇到混混会说“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亦或是上次有小孩掉入激流中,她先是叫别的小孩找大人,自己控制缚仙索把小孩拴住,等到了大人的救援,多寻常的安全知识。
她已经想删档重开了,她不要当宗主!不要!她现在就想当个恋爱脑,等长到十八岁,先去找她的老母亲,在去找孤鸿!
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但架不住孟逸轩热情的推销,整个万云宗都觉得她一个五岁的奶娃娃,可堪大任。
一晃十五年过去,月疏桐过完二十岁生日,不舍的丢下一封信,背上自己的小行囊,出发去找妈妈了。
少宗主,狗都不当!累死累活,让她把那些年欠下的责任,全都补上了,她的债还够了,马上就走。
二十年的相处,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孟逸轩和林栀清都是称职的父母,两个哥哥对她也很好,还有田甜甜和朱颜,共同为她编织一个美好的童年时光。
月疏桐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走之前大哭一场,再舍不得,她也该走了,因为她无意间被一些奇遇缠上。
废男主凌霄那不了了之的龙神血脉,居然缠上她了,再搞下去,又要觉醒神血了。
不能再死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嘴的日子过多了,突然一个人风餐露宿还有些不适应,月疏桐飞了半日就觉得疲累,落在一处林间小道的茶摊上,要了一碗茶,休息片刻。
茶摊的四个桌上,两桌都有人,有一桌是三个面相凶残的男人,另一桌的青衣女子,头戴白纱帷帽,看不清脸。
月疏桐心想:“这是哪家的女主出来历劫?这帷帽确实有氛围感,就是招摇了一点,可能会触发打劫的剧情。”
“站住别动!小姑娘,乖乖的把你身上的宝贝都交出来,不然我就废了你的修为,在把你买到窑子里去!”三个劫匪拦住月疏桐的去路,提着刀,穷凶极恶的威胁着她。
月疏桐背过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们,真想给刚才的自己一巴掌,担心别人被打劫,怎么就不担心自己被打劫!少宗主当惯了真忘记自己这二十岁的青涩模样。
她第一次认真的看这三个男的,一个壮的和熊一样,修为在大乘期,一个阴森瘦弱,两只眼睛和蛇一样,修为在渡劫期,还有一个缺了只眼,和海盗上岸似的,修为竟然有地仙期。
迷药准备就绪,月疏桐一脸假笑,“好啊,那么……”话未说完,眼前寒芒一闪,三个男人应声倒地,嘎巴就没气了。
月疏桐定睛一看,是刚才茶摊上的青衣女子,控制飞剑轻松将三位土匪解决掉。
她接住剑,挽了个剑花将它收入剑鞘中,左手取下帷帽,露出一张亲切的脸蛋,是江暮雪!
居然是江暮雪,当年从江宋两家手底救下的可怜姑娘,如今修为有成,剑法精湛,也能独当一面。
“怎么了小妹妹,吓到了吧。”江暮雪抬手摸摸她的脸蛋,柔声安慰道。月疏桐觉得脸被摸得痒痒的,躲了一下,眼神瞄到她手上的茧,还有几道疤痕。
江暮雪看看自己的手,不好意思道:“姐姐是习武的,手上有点茧子。”她将手收回袖子里。
“没有没有,姐姐你真的很厉害!”小脑袋瓜摇的飞快,月疏桐给她竖起拇指。
江暮雪被逗乐了,“哈哈,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敢一个人出门呢?你也很厉害啊!”
“嘿嘿!谢谢姐姐的夸赞。”
“所以你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这漂亮衣服,这漂亮首饰,还有你可爱的样子,都很容易遭人惦记。”江暮雪笑容一收,认真的问她,“是不是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玩的?”
孟家人确实把她养的很好,从头到脚看不出半点缺爱的痕迹,完全是一副天真烂漫很好骗的模样。
月疏桐又一瞬慌乱,她也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很多信息,“呃,没有我现在就准备回家。”
江暮雪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慷慨的伸出援手,“回家?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
“灵界,若英城。”
十日过去,江暮雪牵着月疏桐,在若英城大逛特逛,两人现在关系比姐妹还亲。
“棠棠,快来,你看这个草好奇怪,碰一下它会缩回去。”
“是害羞草,想不到街上这么热闹的地方,居然有害羞草,它也喜欢热闹?”
“害羞草,好可爱的名字,和你一样可爱!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怎么那么可爱!”这已经是江暮雪第一千次夸她可爱,打心底喜欢她。
又是这个死亡问题,月疏桐咬着嘴唇,开始盘算,怎么和她解释自己是月疏桐这件事。
左顾右盼,月疏桐看到一群人往这边走来,那群人时不时停下来,询问一下小摊小贩生意如何,为首的也是老熟人榛苓。
榛苓现在真可以用意气风发,活力四射来形容,灵界上下被她管理的井井有条。
领导的队伍走过来了,月疏桐高兴的挥手,喊她,“榛苓!”
榛苓微微一愣,和蔼的与她笑了笑,完全没放在心上,继续向前走。
呃,尴尬,被当成热心市民了,她一个箭步,闪到榛苓面前,“别走啊!月疏桐想见你。”
要怪都怪实力不够,月疏桐现在还没通天的本事,能想进皇宫就进皇宫,要是被当刺客抓了,她又可以删档重开了。
摆在面前的机会,必须要把握住,然后月疏桐就被带到一个小房间里,坐在椅子上,江暮雪与榛苓一左一右手按住她的肩膀,居高临下的审视她。
榛苓严肃的像在谈论公事,“小姑娘,有什么话现在都说出来吧!”
江暮雪声音沉冷,“我在灵界观察半天,你的装束完全不像本地人,你为什么要来灵界。”
“因为我的妈妈叫月芸香,还因为我曾经揍过宋衍之,有谁想起来我是谁了吗?”月疏桐表情有些顽皮,可这一开口都是回忆。
两人异口同声道:“月疏桐!”
“是我啦!我又活了!”下一秒眼前一黑,她就被江暮雪抱住了,听到对方大哭特哭,“我真的以为你不在了,呜呜呜,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过来,呜呜呜呜……”
榛苓也激动的有些泪意,不停的深呼吸把泪憋回去,从袖子里掏出两张传音符,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