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教的副教主觉得玄雍国皇帝有蛊惑人心的邪法,能让蒙受了正神恩赐的信徒都背弃信仰,只能说……嗯,这段对话若是流传出去,已经是任谁听了都得说上一声邪门的程度了。
到底哪边是“邪”啊?
“咳咳……噗——”
三教主阿祥的一阵咳嗽声打断了黄农人和洪乞儿的沉思,只见这位跑得很快的副教主连声咳嗽之后,还咳出了一口淤血。
洪乞儿忙问道:“你受伤了?”
“嗯,那老道的手段很强,我一步未停,已经跑到了极限速度,却几乎被他拦下来了,他不知以什么力量从天地间招出来了一些锁链捆住了我,我用尽全力才冲破锁链,但自己也受到了反噬,不过还好,当时已经在溪流边上了,一头扎了进来,没有死在外面。”
阿祥随意地吐了几口唾沫。
吐干净血。
然后无所谓地笑了笑。
只是他这笑时露出来的牙齿上都带着几分血色。
像是不慎摔碎的瓜,露出了红色的瓤。
看起来有点诡异。
不过就如三教主自己说的,没有死在外面,这的确就是“还好”,只是受伤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黄农人轻声说道:“阿祥前辈这一路不容易,快去找谋前辈治一治吧,等下应当还有一场恶战,少不了阿祥出力。”
“好,那我就先去找五教主了。”
阿祥迈开脚步,没一会儿他的身影便从田野边上消失不见了。
在长势喜人的田野旁,洪乞儿托着金碗,问着种出这片丰饶的黄农人。
“教主,要不要……给圣女留一条退路?专门为圣女做个逃生的出口出来,虽然在此地厮杀,我等圣教中人占据着极大优势,但是大焱王朝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我们也该留些后手,到时候若是情况不对了,圣女便可以直接通过逃生出口离去,只要圣女尚在,即便大焱王朝真的踏平了圣教总部,圣教仍然还有卷土重来的本钱。”
黄农人望着这些或嫩绿或金黄的田地,点点头说道:“洪前辈说得极是,只是……谁来护送圣女呢?我们都是凭借着圣女的力量才能继续存在于世,仅凭你我可看不住圣女。”
洪乞儿提议道:“此事可以交给黑护法,他自己虽然是活人,但他念念不忘的姑娘也是凭借着圣女获赐的神力才能活过来,他肯定不愿意圣女抛下正神恩赐。”
黄农人反问道:“那么……柳百元呢?他的情况也与黑护法类似,甚至要更纯粹一些,毕竟圣女复活过来的那个女子,可是他实实在在的妻子。”
洪乞儿说道:“柳百元心意有余,可毕竟他的境界不足,现在都没突破到五品境,不过他是镇魔司的金衣,应该知道如果躲避镇魔司的搜捕,让他辅助黑护法一起带圣女避险,倒也可行。”
两位教主都一致同意了,这事情便安排了下去。
改入口难。
做出口却不难。
黄农人没费多少力气,便已经做好了一条专门为圣女准备的逃生出口。
能够直达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黑道人得知这些安排的时候,正在帮楚秋水种下的黄瓜苗浇水,他没有任何异议的接下了安排:“好,我会尽力而为的,毕竟保住圣女,也就是在保住秋水……”
同样收到消息的柳百元放下了妻子的手,转而拿起了一沓空白符纸,一刻不停地绘制符箓来增强战力。
很快,天魔教总部里所有人都收到了有敌人入侵的消息。
因为毫无准备,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有些始料不及的茫然,不过能够在这总部里面住着的也没几个是普通信众,在最初的震惊后,便各自拎起兵器,准备迎战了。
只是没等天魔教总部里的所有人都擦亮兵刃。
没等所有人都做好准备。
环绕着这座村落的溪流忽然溅出了一片又一片水花,然后从盘绕在溪流上从不散去的雾气当中,走出了一众人影。
数千年以来。
天魔教总部第一次迎来了非请而来的外人。
“……这儿就是天魔教的总部?有意思,我还以为会是什么魔气成河满地死气的荒地呢,却没想到还称得上是山清水秀,瞧瞧这村子里面,还种着地呢。”
一马当先的是个私塾老先生模样的司马家主司马彦。
他左顾右盼。
最后看向了眼前村子里的田地。
“当说这当代的天魔教教主是个农夫出生就喜欢种地,看来果真如此啊,不过有一说一,这种地好啊,没有农夫种地,这天下人能吃什么?只是这种地,种些瓜果蔬菜稻谷小麦什么的就挺好,何苦种这么多‘邪’呢?让多少人都误入歧途沉沦魔道,忘了自己的出生,忘了自己的姓名,忘了自己是个……人!”
司马彦言辞犀利,目光随之落到了从村子里走出来的黄农人身上。
“身上还有一股子土腥气,这位想必就是黄教主了吧?你说你们信什么不好,道祖佛陀哪怕是儒家那个圣人,信他们至少是利大于弊,实在不行找点淫祠野神,虽然登不上大堂,但也不至于捅这么大个篓子出来,把这人间的天都要捅破了,拉着全天下人跟你们一起坠入地狱深渊,你们这都是……图什么呢?”
黄农人也认出了面前这人应该就是三教主阿祥口中的老道修。
黄农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正就是正,邪就是邪,不是窃据其位披上了花费数千上万年编织出来的华丽衣裳,这窃位者就真的成神了,我们只是在正本清源,这天地早就已经颠倒了,我们便要把天地拨正,迎回正神。”
司马彦嗤笑道:“何为正,何为邪?你们口里的正神高高在上的时候,人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吗?放着大好的日子不去过,非要去当什么两脚羊?不过黄教主,就你这一把年纪了,估计就算把自己送进你的正神口中,祂吃下去也不会觉得鲜嫩可口了,说不定还要嫌你老了,没几两肉尽是骨头,硌着牙了。”
黄农人抬了抬眼角,说道:“窃位者们胜利了,过去是怎么样,还不是由他们来写?我不曾见过过去,但却知道现在,知道这所谓的人族天下,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有多少路边遗骨无人收,知道朱门里面又有多少放臭了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