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罡毅在苏泠家里长吁短叹，一方面，他不能说道门的人错了，要是没有道门，只会死更多的人；另一方面，江茜不想被拿捏，她也想活。所以，他自己陷入了矛盾之中，思考着人生哲学。
不过，时间没有留给他太多思索的机会。
苏泠看了一眼外面阴沉沉的天气，再看了一下时间，忍不住皱眉，“我记得现在才下午五点。”
但这已经和晚上七点的天气状况差不多了。
马罡毅顿时阴了一张脸，脸色极为难看，“是阴气太厚重了。”
毫无意外，肯定是江茜就在附近，还趁着太阳下山放开了全身的阴气，不知是想做些什么。
苏泠与秦秩对视一眼，然后看向了茶几上的彼岸花。厚重的阴气被彼岸花给吸收了，然后又吐了出来，输送成一条灵力带到苏泠身上。
乌龟哒哒哒爬了过来，然后趴在彼岸花旁边，将灵力带中的灵力再一次提纯，确保苏泠能吸收到的就是最好的。
“像不像另类的光合作用？”苏泠还有心情开玩笑，“把阴气看作二氧化碳，灵气看作氧气，还是挺有意思的。”
灵力带来的舒适度让苏泠有些困乏，马罡毅略微有些羡慕，他们还需要早起修炼，但是苏泠从头到尾就只需要躺赢。
“是不是特别爽？有了这么浓厚的灵力，到时候量变引起质变，你估计就可以直接进入道门了。”马罡毅仔细看着苏泠身上灵力的变化。
一开始，在知道苏子安女儿完全没有继承他的天赋的时候，不是没有人嘲笑苏子安，但他们大概都不知道，二十年后，苏泠会有这么一番机遇，有引渡人站在身后作为后台，强行帮助她吸收灵力。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苏泠还没吃晚饭，但她感觉自己似乎有些饱了。她的手指上还连着那一束灵力，源源不断涌向她体内。
“耳聪目明，记忆力增长。如果以后你想要修道，也是极为容易的。再这么继续吸收下去，你很快就可以达到甚至超过我。”马罡毅越看，就越觉得羡慕。
天空中的阴气还在增加，那一大捧彼岸花也变得更加精神了，它的周围形成了一个阴气漩涡，空气中的灵力带陡然变宽了许多。
苏泠揉了揉眉心，“我现在感觉自己已经饱了，可以喊停吗？”
假如把这个看成马拉松，马罡毅用了三十年达到的成就，让她一天之内跑完，那她怕是做不到，就算做到了，离猝死也不远了。
秦秩手指轻点，彼岸花似乎有些不甘愿，但还是打了个嗝，吐出来了一大堆阴气，只是还在吸收着少量，但只有一开始的十分之一不到。
“彼岸花是自主吸收的，我也无法完全阻拦，”秦秩有些歉意，“当初我怕有人伤害你，刻意布下了一个阴气转化法阵，把你设为了阵眼，没想到突然间会有这么多。”
苏泠还能说什么？当初布阵的时候，她也是同意了的，何况她还借着这个阵法勉强打退了附在张子烨身上的殷炫初。
她只能一边沐浴在这灵力中，勉强继续吸收，一边催促马罡毅，说道：“你们道门到底行不行啊？这里阴气这么浓厚，你们也能忍？”
她有彼岸花转换阴气，秦秩是引渡人，对阴气没啥反应，马罡毅有灵力护体，但普通人就不行了，轻则生病感冒，重则因为各种意外事件死亡。
马罡毅自己也不舒服，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看了一眼屏幕心态都要崩了，“信号都给全部屏蔽了。”
话虽如此，马罡毅还是快速画符，打开窗户放飞了一个符纸折叠的千纸鹤，第一时间求援。
然后，千纸鹤飞出去不到一米远，就在阴气中自燃了。
马罡毅彻底坐不住了，留下几张符纸，“我去下面先刻画一个法阵，至少护住这栋楼的人，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就行，有空帮我折几个千纸鹤放出去。”
不等苏泠和秦秩给出回应，马罡毅飞快下楼，直接冲进了灰色的阴气之中。
“……我不会放，”苏泠真是一脸无辜，她又不是道门的人，怎么会这种通讯手法？
“我懂一点，但我不会折千纸鹤。”秦秩说道。
那行，俩人完全可以分工。
达成了基本默契之后，苏泠飞快折叠，然后递给秦秩。
秦秩将千纸鹤捏在手心，然后输送了一丝阴气过去——
千纸鹤自燃了，比之前那一只自燃的更快，连灰都没有剩下。
苏泠面无表情看向秦秩，秦秩有些窘迫，“我想起来了，我这是阴气，马罡毅使用的是灵力画符，两者互相排斥。”
行吧，看来他们注定做不成了。
苏泠放下了手中的符纸，看着外面乌蒙蒙的天空。
不知道是不是阴气聚集的原因，天空中乌云盘旋，雷声大作，很快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苏泠打算去关窗户，这雨太大了，却在窗户处往下一望，不期然看见了一群鬼的身影。
确实是鬼，这些人的脚都没有沾地，全部漂浮在离地一米的高度。有鬼注意到了苏泠的目光，想要飘过来恐吓一番，结果直接被身边的人给拉住了。
“百鬼夜行。”秦秩有些惊叹，“看来江茜动作很快。”
一个鬼王其实不可怕，但如果是许许多多的鬼，这群鬼还有了人来组织和领导指挥，那就很可怕了。
苏泠的目光转向了队伍最前面的江茜，正好对上了她看过来的目光。江茜还是一身黑衣，只是近乎与那些浓郁的阴气融为一体。
江茜没有撑伞，她走在最前面，由于是人身，她的衣裳已经湿透了，看上去有些狼狈，雨水顺着面颊流下，就像是她流下的眼泪。
马罡毅的手腕处还在流血，皮肉有些翻卷开来，雨水冲刷了他用血刻画的阵法，只剩下不到五分的威力，他沉默站在这栋楼前，手指还夹着几张符纸，不允许江茜靠近这里半步。
曾经自我放纵玩世不恭的道士如今也成长了，他拥有了守护这里的力量和责任，也敢于站在所有人的最前列。
江茜仰起头，和苏泠对视许久，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只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带着身后那群鬼走向了别的区域。
“今天时间还长，他们的百鬼夜行可以去很多地方。”秦秩解释道，“去的地方越多，能够聚集到的小鬼和能够收集的阴气也越多。”
不过，这对人类其实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也是对道门的示威和挑衅。
雨还在下，从大雨转换成了小雨，这里的阴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但是马罡毅还不敢动，他不敢确定江茜还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
张子烨在家陪着红衣女鬼，说什么都不放她出去。
“你该去工作了，不然拿什么养家？”红衣女鬼故意刺他，“你这么穷，你觉得别的女孩子能够看上你然后可以陪着你过苦日子？怕不是还得担心房贷车贷问题。”
“先请两天假，不急，我这几年的年假都没怎么使用。”张子烨自有想法，反倒还能将红衣女鬼一军，“倒是你，这么急着出门是想去哪？”
外面的天气阴沉沉，张子烨认不出这是阴气，只以为那是雾霾，所以关了门窗。
“你管我？”红衣女鬼不耐烦了，“我真有要紧事，你让开！”
“不让。”张子烨冷着脸，“不然我就直接去找得道高僧把你超度了，送你去投胎。”
“我说了不去了！”红衣女鬼这时脾气也暴躁了，“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难道去投胎我就开心了吗？”
“是，我是自以为是。”张子烨锁了门，拿了个火盆在那不停的烧纸点香，“没有凭什么，你必须听。”
一边扔下一堆纸钱，张子烨一边问道，“饭菜什么能给你烧过去吗？”
“不可能的。”红衣女鬼憋着气，不能伤了张子烨，可她也想走，干脆道，“你把我留在这里算什么？不怕你女朋友吃醋？”
“她估计也是打算委婉和我分手。”张子烨已经看出来苏泠的打算了，不论是以前苏泠对他不冷不热还是现在的冷淡，他都确定两人应该没有相爱的可能。
“那你还忍着？”红衣女鬼不可思议，继而冷笑道，“还真是真爱啊，这都可以接受。”
“我和她半斤对八两。”张子烨没有细说，“我和苏泠这几年来连手都没牵过。”他勉强着自己找了一个新的女朋友，但还是假借着尊重之名，无法迈过心里那道坎。
而苏泠，从头到尾就是好奇以及无所谓，大概就是对这方面有些童心未泯。只不过，现在的苏泠比以前要更加有活力一些，似乎也有了喜欢的人。
红衣女鬼唇边多了丝笑容，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来，他还憋着气，又不敢真的和他吵起来，只能稍微使点小脾气，“那我怎么办？就一直待在这里吗？”
“我可以陪你聊天，等你改变主意了送你去投胎。”张子烨不动声色，然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你看，现在外面天黑的这么早，说不定还有许多幽魂在外面飘荡，如果你跑了我肯定要去找你，到时候我百分百会出事。”
说到这里，红衣女鬼倒是不说离开了，只是警惕看着周围的一切，“你去休息吧，我守着这里。”
张子烨迅速答应了，他确实累了。
苏泠看着这漫天的阴气，还是终于想起了她的那个男朋友，然后给张子烨打过去了一个电话，想要提醒他最近少出门。
看着手机上的备注，红衣女鬼看着苏泠的名字，犹豫了片刻，选择了接听。
“你好，苏泠。张子烨他最近不舒服，现在在休息。”红衣女鬼现在情绪还算稳定，就是声音通过了电话线，有些失真。
苏泠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再听听对方的女声，顿时惊了，一个联想在脑子里呈现。
红衣女鬼似乎注意到了对方的沉默，连忙补充道，“你别误会，我就是……”
一时语塞，红衣女鬼也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的身份。
前女友？这个点似乎也不好解释她为什么在张子烨家里；亲戚？那万一苏泠要见她，可她就是个鬼魂。
“没事……休息了也好，”苏泠总算是醒悟了过来，“我们改天见个面吧，到时候说清楚就行。”
好聚好散也成，她不得不说，无论是她还是原主，对张子烨都不怎么上心，所以也不伤心。
避免产生更多的尴尬，苏泠很快挂了电话。
客厅里，道门那一群老头老太太又赶了过来，和秦秩正在说些什么。
苏泠忙完了，正好听到了他们的争执。
“秦先生，如今江茜已经开始了百鬼夜行，这件事情我们需要地府的帮助。”为首的人恳切道。
“那你们去找地府就是，不用找我，我不是地府公职人员。”秦秩冷声道。
引渡人只是负责将一些阴差遗漏的鬼魂给引渡到黄泉，与地府其实联系不多，他只是自行赚取功德而已。
“您作为引渡人，既然来到了阳间，想必也放不下苏泠这位小友，何不也帮她一把呢？江茜毁了这世间的规则，苏泠也无法逃脱。”为首的老头的话语中隐含威胁，劝导道。
要是地府公职人员这么容易出面，他们自然早就去请求了。
马罡毅坐在一边，包扎着手腕。他刚刚用自身的血画完阵法，如今感觉有些头晕，听了这些对话后更是难受的不行。
秦秩冷了面容，“那也与我无关。”
苏泠作为被拿来威胁的工具，此刻也满不在乎笑笑，“以我和江茜这些年的感情，即使她要杀了世间的人，我也是最后一个死的，何况还有秦秩护着我。”
芸芸众生？她能力有限，做不到。
那个老头眯着眼睛道，“你一身的灵力也不知修炼，耽误了这样的天赋，不如你今日去我们道门那里，我们也好对你进行格外的教导。”
“听说你们绑架了江茜的父母，难道觉得人质不够，还想加上一个我？”苏泠笑了一声，“当年我父亲能为了这所谓天下人去死，如今也该轮到你们了吧。”
秦秩没有说话，只是手指上缠着一朵彼岸花，阴气若有若无的在收放，随时有可能出手。
砰。马罡毅一脸怒容，首先掀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