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冉如同壁虎般死死贴在冰冷潮湿的廊檐木柱之后,全身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连最细微的颤抖都强行压制下去。
段威、叶婉贞、孔溪俨三人凑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密语起来。
任凭朱冉如何凝神屏息,将耳力催持到极限,也只能捕捉到一些模糊不清的音节碎片,如同隔着厚重的帷幕听戏,急得他五内如焚,额头青筋暴起,却无计可施,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方寸之间的阴影里承受着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三人重新散开,各归座位。孔溪俨脸上已然换上了一副志得意满的笑容,唰地展开泥金折扇,故作潇洒地摇动着,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恭维与兴奋。
“高!实在是高!段督司此计,引蛇出洞,暗算无常,当真精妙绝伦!如此一来,那苏凌便是插翅也难飞了!看来,他的末日,当真不远矣!哈哈!”
叶婉贞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烛光映照下,她绝美的侧脸如同冰雕玉琢,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仿佛刚才参与密谋的不是她一般。
只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在长睫毛投下的阴影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那情绪中似乎有决绝,有一闪而逝的挣扎,最终都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
段威稳如泰山地坐在主位,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反而笼上了一层沉郁。
他目光扫过桌上摇曳的烛火,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
“此计若成,苏凌必然身首异处,也算除去了心腹大患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此番动作,动静绝不会小。届时,我暗影司派去参与此事的弟兄们......怕是也要伤亡折损大半,元气大伤啊。”
说到这里,他话锋陡然一转,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倏地投向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婉贞,眼神中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探究,语气变得不咸不淡,却字字如针。
“不过,段某倒是听说......叶司主的夫君,似乎就是我暗影司京都总司的成员,名唤朱冉的吧?”
“此人如今......可是苏凌面前的红人,心腹臂膀一般。一旦此计发动,苏凌伏诛,按照计划,所有忠于苏凌的暗影司人员,皆在清除之列,格杀勿论!”
“届时......尊夫朱冉,恐怕也难逃一死,必然是要为苏凌陪葬的。”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锁定叶婉贞那双仿佛冻结的眸子,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诛心般的质疑。“却不知......到了那般境地,叶司主......是否真能狠得下心,舍得让你那情郎夫君......去死呢?”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万一......叶司主顾念夫妻之情,一时心软,舍不得了,提前将此绝密之计,透露给了你那枕边人知晓......呵呵,那到时候,恐怕就不是苏凌身首异处,而是我们所有人......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反遭其噬了!叶司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什么?!!”
孔溪俨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猛地转过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住叶婉贞,声音都因为惊愕而拔高了几分。
“竟有这等事?!叶司主!您的夫君......竟然就是那个坏了我们好事、帮着苏凌擒下黑牙的朱冉?!这......这......”
他脸上的惊愕迅速转化为一种混杂着怀疑、警惕和幸灾乐祸的复杂表情,他上下打量着叶婉贞,嘴角慢慢咧开一个充满讥讽和质疑的冷笑,拖长了音调。
“啧啧啧......叶—司—主—?这事儿......可就有点意思了哈?”
他不再说话,只是用那种冰冷而审视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叶婉贞,等待着她的回应。
窗外的朱冉,在听到段威那句“尊夫朱冉,恐怕也难逃一死”时,心脏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冲得他头脑一阵眩晕!
朱冉屏住呼吸,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全身的感官都凝聚到了极点,死死地“钉”在叶婉贞那冰封般的脸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心中还残存着一丝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微弱希望——希望她能否认,希望她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哪怕......哪怕只是流露出一丝为难也好!
然而——
叶婉贞面对段威咄咄逼人的质疑和孔溪俨毫不掩饰的讥讽,连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
她只是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冷漠,冷哼了一声。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朱冉的心尖上!
她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段威和孔溪俨,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耐烦。
她的声音清冷如玉碎,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哼!用不着如此含沙射影,夹枪带棒地试探。”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刺眼的讥诮弧度,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甚至有些可笑的事情。
“我与他,朱冉,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他贪图我的美色,我利用他的身份,在京都方便行事。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何来真情实意?”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那种彻骨的冷漠与疏离,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令人心寒!
“如今既然大局所需,他成了绊脚石,那便是弃子一枚。该舍则舍,有何舍不得?莫说他朱冉,便是再重要的人,只要阻碍了影主的大计,我叶婉贞......也照舍不误!”
“轰——!!!”
叶婉贞这番话,如同九霄雷霆,在朱冉的脑海中轰然炸响!那残存的一丝卑微期盼,瞬间被炸得粉碎!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如同海啸般从心脏最深处席卷而出,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痛到无法呼吸!
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疯狂地搅动、撕裂!肝胆俱裂!朱冉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只有叶婉贞那冰冷无情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逢场作戏......弃子一枚......有何舍不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在他心上反复剜割!
往日那些看似温馨的画面——妻子温柔的浅笑、关切的眼神、深夜留好的那盏灯、甚至是不久前她还紧紧抱住他时那滚烫的泪水......此刻全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算计!自己倾心相待、誓死守护的妻子,竟然从一开始,就只是将自己视为一枚可以利用、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一种被彻底背叛、被无情践踏的巨大耻辱和绝望,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瞬间将他吞噬!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忌、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被这锥心刺骨的痛苦和滔天的怒火彻底烧成了灰烬!
他双目瞬间布满血丝,变得一片赤红!额头、脖颈上青筋暴起,如同虬龙般狰狞可怖!
一股前所未有的、毁灭一切的暴戾之气,如同火山爆发般从他体内喷薄而出!什么暗影司!什么苏凌!什么大局!什么潜伏探查!
全都去他妈的!
此刻,朱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
杀进去!
杀光里面那三个人!尤其是那个无情无义的毒妇叶婉贞!然后......然后自己也不想活了!
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一念及此,朱冉猛地挺直了倒挂的身体,腰间那柄幽青细剑“铮”地发出一声轻鸣,仿佛感应到了主人那滔天的杀意与死志!
他双脚猛地一蹬廊柱,就要不顾一切地合身撞向那扇近在咫尺的窗户!哪怕下面是龙潭虎穴,哪怕下一刻就是万箭穿心,他也要冲进去,用鲜血洗刷这刻骨的耻辱和背叛!
然而,就在他力量将发未发、身形将动未动的千钧一发之际——
然而,就在他身形将动未动、力量将发未发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无法形容的、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如同无形的铁钳,猛地从他身后袭来,死死地箍住了他的腰腹!
这股力量来得极其突兀,却又精准无比,并非硬碰硬的撞击,而是一种带着柔韧粘稠之意的束缚,如同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朱冉蓄势待发的所有力道,硬生生地、毫无烟火气地化解、阻滞、乃至彻底禁锢在了原地!
任凭他如何催持内力,竟如同泥牛入海,寸进不得!
朱冉大惊失色!他猛地转头,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在他身后,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
此人一身紧束的纯黑色夜行衣,与浓重的夜色完美融合,若非近在咫尺,几乎难以察觉。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脸上戴着一张面具!那面具材质非金非木,呈现出一种暗哑的玄黑色,造型极其狰狞可怖!
面具勾勒出一张扭曲的鬼脸,双目空洞深陷,仿佛通往无尽深渊,嘴角咧开一个夸张到极致的、带着残忍笑意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獠牙,
整张鬼面面具透着一股阴森、诡异、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是孔溪俨他们的帮手?!他发现我了?!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朱冉几乎被怒火烧穿的脑海!他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要拧身旋腰,反手抽出腰间细剑,与这突如其来的鬼面人拼个你死我活!
然而,就在他杀机迸现的刹那,那鬼面人却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动作!
鬼面人并未攻击,也并未出声示警。
他那双透过空洞眼窝望过来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却带着一种急切而又清晰的意味!
他极快、却又极其有力地朝着朱冉摇了摇头!
同时,另一只未抓住朱冉的手,食指竖起,以快到几乎出现残影的速度,贴在了自己狰狞面具的嘴唇位置,做了一个无比清晰、不容置疑的“噤声”手势!
“嘘——!!!”
一股无声的意念,仿佛透过那手势和眼神,直接撞入了朱冉混乱的心神之中!
朱冉浑身剧震,即将爆发的攻势硬生生僵住!
他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这鬼面人的意图!他不是敌人?那他为何阻止我?他到底是谁?
就在朱冉这失神的瞬息之间,那鬼面人见朱冉暂时停止了挣扎,抓住他腰带的手猛地一松,同时另一只手在他后背极轻却又巧妙地一推一送!
朱冉只觉得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身不由己地向后飘退了半步,重新稳稳地贴回了廊柱的阴影之中。
而那道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则借着这一推的反作用力,身形如同失去了重量一般,悄无声息地向后飘退!
他足尖在湿滑的廊檐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同一片被夜风吹起的黑色羽毛,轻飘飘地、却又快如闪电般朝着楼外漆黑的夜空坠去!
动作行云流水,点尘不惊,甚至连衣袂破风之声都微乎其微!不过眨眼之间,那道黑影已然从高达三层的聚贤楼顶,如同暗夜中的蝙蝠,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下方寂静无人的巷道地面上,落地时如同柳絮沾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鬼面人落地后,并未立刻离去,而是猛地抬起头,那张狰狞的鬼面正对着三楼窗外朱冉藏身的方向!
尽管隔着近十丈的距离和浓重的夜色,朱冉却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面具下那双锐利的眼睛,正穿透黑暗,牢牢地锁定着自己!
鬼面人抬起手臂,朝着朱冉的方向,用力地、快速地挥了挥手!那手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与引导之意——
跟上我!
他......不是在戏弄我?他是在引我离开?!
朱冉心中的震惊如同狂涛骇浪!这鬼面人的一系列举动,完全颠覆了他的判断!
若他是孔溪俨一伙的,方才只需稍一出声,甚至只需制造一点动静,房内三人必然警觉,自己立刻就会陷入绝境!
可他非但没有揭穿自己,反而用这种极端隐秘的方式阻止了自己送死般的冲动,并且......他似乎在刻意将自己引开聚贤楼这个是非之地?
一股巨大的疑惑和强烈的好奇,瞬间压过了方才那焚心蚀骨的怒火与绝望!
这鬼面人行事诡异莫测,其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必须跟上他!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他的身份和意图!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一点星火,瞬间占据了朱冉的脑海。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心绪,眼中重新恢复了锐利与冷静。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依旧紧闭的窗户,仿佛要将今夜听到的一切刻入骨髓,随即猛地一咬牙!
走!
朱冉身形一动,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廊檐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出!
他并未选择鬼面人那般直接跃下的方式,而是凭借高超的轻功,足尖在楼体外墙的细微凸起和窗沿上连续轻点,身形如同灵猿般几个起落,便已迅捷而隐蔽地落到了地面之上,溅起的尘土微不可察。
他刚一落地,立刻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巷口,那道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已然转身,如同一道贴地疾驰的黑色闪电,朝着龙台城更深、更暗的街巷深处疾掠而去!
速度之快,几乎在视线中拉出了一道模糊的残影!
“好快的身法!”
朱冉心中凛然,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将体内真气催持到极致,足下发力,身形暴射而出,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紧咬着前方那道即将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狂追而去!
一场无声而激烈的追逐,在龙台城沉睡的街巷间,骤然展开!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如同两道追逐的幽魂,在迷宫般的巷道中极速穿梭!
前方的鬼面人身法诡异莫测,时而如蜻蜓点水,在高低错落的屋脊上纵跃如飞,时而如游鱼入水,钻入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暗巷,对龙台城的地形熟悉得令人发指!
他的速度始终保持在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极限,既不让朱冉轻易追上,又似乎刻意保持着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仿佛在吊着朱冉的胃口。
朱冉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致,身形飘忽如烟,将速度提升到了自身能力的顶点!
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两侧的房屋如同潮水般向后倒退,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
他咬紧牙关,双目死死锁定前方那道如同鬼魅般闪烁不定的黑色身影,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追逐之上,不敢有丝毫分神!
然而,任凭他如何拼命催动内力,将速度提升到极限,甚至感到经脉都传来阵阵灼痛之感,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呼吸也变得粗重急促,却始终无法拉近与那鬼面人之间的距离!那鬼面人就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幽灵,始终领先他十数丈远,那道黑色的背影在月色下显得如此从容,甚至......带着几分戏谑?
更让朱冉感到憋闷的是,那鬼面人似乎游刃有余!
有时在穿过一片开阔地后,他会故意放缓一丝速度,甚至偶尔在某个屋顶短暂停留片刻,回头瞥一眼奋力追赶、已然有些气喘的朱冉。
那姿态,分明像是在说。快点,别跟丢了!
这种被完全掌控、如同被猫戏弄老鼠般的感觉,让朱冉心头无名火起,却又无可奈何!他只能压下焦躁,将一口钢牙咬得咯咯作响,拼尽全身力气,疯狂追赶!
两人一追一逃,速度惊世骇俗,却诡异地没有惊动龙台城的任何巡夜兵丁或更夫。
他们所选的路线,尽是些偏僻无人、阴暗潮湿的角落,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可能暴露行踪的区域。
显然,那鬼面人对龙台城的布防和巡逻规律了如指掌!
不知过了多久,朱冉只觉得胸口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汗水早已浸透了内衫,眼前阵阵发黑,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行支撑。
而前方的景象,已然发生了变化!
高耸的城墙轮廓,在朦胧的月色下如同一条蜿蜒的黑色巨龙,横亘在前方!
他们已经从龙台城繁华的东城区,一路追逐到了最为荒僻、守备也相对最松懈的——北城门!
龙台北城门相较于其他三门,显得低矮陈旧许多,城楼上的灯火也稀疏黯淡。
此刻已是后半夜,城门早已紧闭,城头上只有零星几个守军的身影在晃动,显得无精打采。
就在朱冉咬牙奋力追赶,眼看距离城墙还有百余丈时,前方那道鬼魅般的黑色身影,速度竟丝毫不减,反而骤然再次加速!
只见他足尖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轻轻一点,身形如同大鹏展翅般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线,姿态轻盈飘逸,轻而易举地越过了那高达三丈余的城墙垛口,身影一闪,便没入了城墙之外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中,没有引起城头上任何守军的警觉!
“好俊的轻功!”
朱冉看得心头巨震,这鬼面人的修为,绝对远在他之上!但他此刻已无暇惊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跟丢!
他强提一口即将涣散的真气,将速度催至极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到城墙之下!
眼看城墙高耸,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残存真气疯狂灌注双腿,猛地蹬地腾空!
同时右手在腰间一抹,幽青细剑悄然出鞘寸许,剑尖在粗糙的城墙砖石上极快地点过,发出“叮叮”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借力再次拔高!
几个起落间,虽不如鬼面人那般举重若轻,却也险之又险地翻越了城墙,落到了城外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刚一落地,朱冉便迫不及待地抬头望去。
月光下,龙台城北门外,是一片荒凉的空地,更远处,则是连绵起伏、如同巨兽脊背般沉默耸立的龙台山脉!
山影幢幢,在夜色中显得幽深而神秘。
而就在那片空地通往山脚的蜿蜒小径上,那道黑色的身影,正如同一道贴地流淌的墨痕,速度丝毫不减,朝着莽莽群山疾驰而去!
他进山了!
朱冉心中一沉,却没有任何犹豫。
山野追踪,虽然更加艰难危险,但也是摆脱城中眼线、弄清真相的唯一机会!
他狠狠一咬舌尖,一股腥甜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剧烈的刺痛让他精神一振,压下了身体的极度疲惫。
他再次发力,朝着那道即将没入山麓林影中的黑色身影,奋起直追!
两道身影,一先一后,如同投林之鸟,瞬间便没入了龙台山脉那无边无际的、被夜色与浓密植被笼罩的黑暗之中。
城楼的灯火在身后迅速缩小,最终化为视野边缘微不足道的一点星光。
前方,只有未知的深山、凛冽的山风、以及那个引他前来、身份莫测的鬼面人。
山林间的追逐,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