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听见脚步声,猛地转头,手再次按在刀柄上,眼神锐利如刀,满是警惕。可当他看清来人是个陌生的青衫男子时,也不由得一呆——他竟没察觉到这人何时藏在附近的。
虫小蝶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缓缓抬起手,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高宇愣了愣,见对方并无恶意,眼底的警惕稍减,缓缓点了点头,随即悄悄将刀还入鞘中,动作轻得几乎没声音。
紧接着,他脚下一点地面,身形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轻盈的筋斗,落地时已稳稳站在虫小蝶跟前,衣袍上还沾着几片草叶。他甫一落地,便朝着虫小蝶抱掌一揖,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几分恭敬:“在下高宇,见过虫少侠。”
虫小蝶连忙拱手回礼,高宇却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虫少侠,此处人多眼杂,实非谈话之所。在下知晓一处隐秘所在,不知少侠是否有暇,与在下移步一叙?”他目光扫过夜色中廊道里巡查的侍卫,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显然对周遭环境极不放心。
虫小蝶眸光微动,见高宇神色凝重,便知此事非同小可,当即点了点头。高宇不再多言,抬手指向南方,二人一前一后,借着廊柱与花木的遮挡,悄然离开。
高宇引着虫小蝶穿过一条覆满青苔的小径,路面愈发湿滑,空气中渐渐漫开一股潮湿的土腥气。行至一处陡坡前,高宇先探头望了望,确认无人后才翻身下坡——坡下并非预想中的平地,而是一片被芦苇半掩的乱石滩,月光洒在滩边的黑湖水面上,粼粼波光像碎银般晃眼,湖水拍击岩石的声响,恰好能掩盖二人的脚步声。
“随我来。”高宇俯身拨开滩边一丛半人高的野茭白,乱石堆后竟藏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窄缝,缝隙尽头隐约透着微光。
虫小蝶跟着钻进去,才发现内里是个废弃的地下水窖:窖顶坍塌了大半,露出的缺口被藤蔓与杂草严严实实地裹住,仅漏下几缕月光;四壁布满墨绿色的苔藓,地面铺着厚厚的枯叶,踩上去软乎乎的,连脚步声都被吸得无影无踪。窖内空间不大,勉强能容两人盘膝而坐,唯一的通风口朝着湖底方向,只闻水声,不见人影。
“这水窖是早年岛上存水用的,后来管道重修,便废弃了。”高宇拍了拍身边的石块,示意虫小蝶坐下。
“惊鸿别庄守卫森严,官兵与武林人士遍布各处,连树后都可能藏着眼线。唯有这里,从坡上往下看,只能见着乱石滩;巡逻的人也只在坡顶张望,从没人会绕到滩边查探——毕竟谁会想到,乱石堆后藏着这么个地方。”他说着,眼底掠过一丝庆幸,又带着几分无奈,“委屈少侠了,实在是找不到更安全的去处。”
虫小蝶刚坐下,便觉一股凉意从石缝里渗出来,却不在意,只笑道:“高宇兄弟能找到这般隐秘之地,已是神通广大。咱们不必拘谨,有话直说便是。”
高宇望着虫小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面,沉吟片刻才开口:“相信虫少侠,早已知道在下的身份了吧?”
虫小蝶颔首,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贵帮李帮主曾与我提过你的事,只是栖云阁日夜有人监视,我几次想寻机会见你,都没能如愿。”
“我也是!”高宇猛地攥紧了拳头,眼底闪过焦急,“我好几次在栖云阁外徘徊,都见屋前屋后守着人,连送水的仆役都要被盘问。今日若不是在回廊下撞见你,我恐怕……”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喉结滚动了一下,显然是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虫小蝶见他神色不对,当即追问:“你急着找我,莫非有要紧事?”
高宇重重点头,声音压得更低:“若不是你今日出现,我今晚怕是已经动手了——后果如何,我自己都不敢想。”
虫小蝶眉头骤然拧紧,疑惑道:“是为了那栋被禁锢的屋子?”
“正是!而且这事,还与少侠你息息相关。”高宇的目光紧紧锁住虫小蝶,见他面露错愕,才继续道,“是关于方亭月将军夫妇两位前辈。”
“什么?”虫小蝶猛地坐直了身子,眼底满是难以置信,“两位前辈不是在廷益庄吗?怎么会与那屋子有关?我实在糊涂了。”
高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少侠这回,是真的被蒙在鼓里了。廷益庄里的那两个人,根本不是方将军夫妇——是别人易容假扮的!”
“假的?”虫小蝶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连忙捂住嘴,警惕地望向窖口,见藤蔓纹丝不动,才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震惊,“你是说,廷益庄里的,是冒牌货?”他实在难以想象,竟有人能把易容术练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连朝夕相处的人都辨不出来。
高宇见他不信,忙解释:“是真的!假扮他们的,是幽冥鬼府的金灵官与土灵官,江湖人称‘雌雄双煞’。这两人的易容术堪称出神入化,不仅容貌能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谈吐,甚至走路的姿态,都分毫不差。”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若不是亲眼看见他们卸下伪装,也绝不会信——但真正的方将军夫妇,此刻还被关在岛上,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虫小蝶虽知江湖中奇人异士极多,但他毕竟在江湖闯荡不久,确不曾听过这等骇人听闻,匪夷所思之事。现下听见高宇的说话,也为之骇佩不已,徐徐叹道:“世上竟有这样本事的人,当真无奇不有!”
虫小蝶心头一沉,先前在廷益庄见到“方亭月”时,对方眼底的疏离感此刻终于有了答案。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是说,那栋屋子里被关的,就是真正的方将军夫妇?”
“少侠果然聪慧。”高宇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