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上空,帝辛吞噬人族气运的过程已至最后关头。九尊九州鼎环绕着他,如同九个濒临极限的容器,鼎身之上裂纹密布,原本古朴厚重的青铜光泽被污秽的灰暗彻底覆盖,唯有鼎内那被强行抽取、扭曲的人道气运,还在化作最后的养料,疯狂涌入帝辛所化的那个巨大灰暗光茧。
光茧搏动着,如同一个畸形的心脏,每一次收缩膨胀,都引动整个洪荒的人道法则随之哀鸣。那股源自光茧的、混杂着暴虐、死寂与贪婪的威压越来越盛,已然半只脚踏入了那玄之又玄的圣人境门槛!
“嗡嗡嗡——咔…咔嚓……”
终于,第一尊九州鼎承受不住这竭泽而渔般的抽取与内部灰雾的侵蚀,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鼎身之上那道最深的裂痕猛地扩大,随即轰然炸裂!
破碎的并非青铜碎片,而是无数混杂着灰气的、黯淡的人道气运光点,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消散。鼎身上铭刻的那片山川地理、人文景象,也随之化为乌有。
第一尊九州鼎破碎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第二尊,第三尊……环绕帝辛的九尊九州鼎,接二连三地发出了最后的哀鸣,在洪荒无数生灵骇然的注视下,纷纷崩碎解体!
自此象征着人族九州、承载着亿万人族信念与希望的人族气运至宝,在这被强行污染与掠夺的末路,以最惨烈的方式,走向了终结。无数破碎的青铜碎片裹挟着最后一丝黯淡的气运,如同泪雨般洒落洪荒大地,所过之处,草木凋零,山河失色。
九州鼎碎,人族气运摇摇欲坠,甚至人道气运也随之黯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血脉源头的衰败与空虚感,瞬间席卷了洪荒大地上每一个身具人族血脉的生灵!无论是凡人修士,还是仙神官员,皆感到心头一空,仿佛某种与生俱来的支撑轰然倒塌。原本虽历经磨难却依旧坚韧的人族气运长河,在这一刻,水位骤降,几近干涸,露出了河床深处那污浊的淤泥与裂痕。
“不——!”
“先祖基业!人族气运啊!”
无数人族修士悲愤长啸,目眦欲裂,更有甚者道心受创,口喷鲜血。朝歌、西岐,乃至洪荒各处人族聚居之地,百姓茫然望天,只觉得心头压抑,前途黯淡,无形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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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云洞。
这本是清静无为、镇压人族气运的圣地。此刻,洞天之内却是一片悲风惨雨,灵泉枯竭,瑞草凋零。洞府深处,三皇五帝浑身光华黯淡,微微震颤。
伏羲氏、神农氏、轩辕氏,三皇并立,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悲怆。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维系人族存续的根本气运,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流失。
“帝辛……孽障!安敢如此!”轩辕黄帝须发皆张,周身皇道龙气激荡,却带着一丝无力回天的悲凉。他们身为天皇、地皇、人皇,与人族气运休戚与共,此刻亦感到自身道基摇动。
“九鼎碎,气运将竭……人族危矣。”神农氏面容苦涩,手中赭鞭黯然无光。
伏羲氏闭目推演,指尖先天八卦符文明灭不定,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帝辛算计至深,以人族破人道……此劫,恐难善了。”
就在三皇心沉谷底之际,身后的四位身着帝袍的男子身上,爆发出强绝的气势。
颛顼、帝喾、帝尧、帝舜,四尊帝影同时跃出,他们面容肃穆,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为了族群延续而不惜一切的决然!
“三皇陛下!”颛顼上前一步,声音沉雄,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人族气运不可绝于今日!帝辛逆天,借诡雾吞噬气运强行冲圣,其圣道根基便系于此被污染的人道气运之上!若能斩断此联系,或可阻其成圣,为人族保留最后一丝元气!”
“然则,如何斩断?”神农氏急问。
颛顼与其余三帝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那视死如归的平静。他缓缓抬手,一方古朴厚重、印钮为九条五爪金龙盘旋的大印自虚空浮现,散发出温润而磅礴的人道皇气——正是人族至宝,崆峒印!
“唯有一法。”颛顼的声音回荡在洞天之中,带着殉道者的悲壮,“以我四人残存之本源帝气,燃尽神魂,催动崆峒印,行那逆天改命、斩断因果之术!强行剥离帝辛与残存人族气运之联系!”
“不可!”轩辕黄帝猛地踏前一步,厉声阻止,“崆峒印乃人族镇压气运之重器,帝气更是尔等存在之根基!若强行催动至此,印碎……尔等亦将身死道消,永世不得超生!”
舜帝淡然一笑,笑容中充满了对后辈的慈爱与对责任的担当:“陛下,人族存续,重于我等残躯。三皇需镇守此地最后气运,不可轻动。此舍身护道之举,合该由我等行之。”
“一如当年大禹,不惜身死也要为我人族铸九州鼎,定万世之基,为人族,万死无悔!”颛顼、喾、尧三帝齐声应和,声震洪荒!
不再犹豫,四帝身影瞬间化作四道璀璨夺目、却带着燃烧意味的帝皇金光,猛地投入那悬浮的崆峒印中!
“以吾帝血!祭吾帝魂!燃吾帝运!崆峒印,开——!”
四帝决绝的咆哮合为一体,崆峒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印身之上,九条金龙仿佛活了过来,发出震天龙吟,却带着泣血般的悲怆!磅礴浩瀚的人道皇气被强行点燃,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能裁定人族命运、斩断一切邪佞因果的金色光刃!
嗡——!
金色光刃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出现在西岐上空,出现在那即将彻底成圣的帝辛光茧与残存的人族气运长河之间!
它没有去攻击帝辛,而是带着五帝最后的意志与牺牲,对着那冥冥中连接着帝辛与人族气运的、由诡雾与怨力构筑的邪恶纽带,狠狠一斩!
“不——!!!”光茧之中,传出帝辛又惊又怒的咆哮,他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
嗤啦——!
一声仿佛撕裂了万古因果、斩断了命运丝线的轻响,传遍所有大能者的心神!
那污秽的、源源不断灌注向帝辛的暗灰色气运洪流,被这道凝聚了四帝一切的金色光刃,从中硬生生斩断!
残存的人族气运长河发出一声微弱的哀鸣,如同断尾求生,虽气息奄奄,却终于摆脱了被彻底吞噬的命运,艰难地退回洪荒大地深处,蛰伏起来。
而那道金色光刃,在完成这逆天一击后,也耗尽了所有力量,连同其中的四帝意志,一同消散于天地之间。悬浮的崆峒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印身之上裂纹遍布,最终“嘭”的一声,炸裂成无数碎片,裹挟着最后一点人道余晖,散落向洪荒各处,不知所踪。
火云洞内,五帝神像瞬间黯淡,化作凡石,再无半点灵光。三皇身影剧震,伏羲嘴角溢出一缕金色血液,神农与轩辕亦是面色煞白。他们强行稳住身形,催动最后力量,镇压住洞天内那微弱却终于不再流失的人族气运,再也无法离开火云洞半步。
五帝,身死道消!人道至宝崆峒印破损,这一击代价太大了!
西岐上空,那巨大的灰暗光茧在气运连接被斩断的刹那,剧烈地扭曲、膨胀起来!光茧之中,传出帝辛痛苦而暴怒到极致的嘶吼!
“为何!为何!为何坏寡人圣道根基!!”
“只差一步,吾便可成为我人族第一尊圣人,我人族便再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为何你们不明白寡人,为何连先祖也要阻挡寡人!!”
他虽然吞噬了海量的人族气运,但最后关头被强行中断,使得他的圣道变得不再完整,充满了瑕疵与反噬。然而,那已经半只脚踏入的境界,那汇聚的庞大力量,依旧推着他,冲向了那最终的壁垒!
轰隆——!!!
整个洪荒天地再次剧震!一股比之前更加完整、更加浩大,却也更加扭曲、更加污秽的圣人威压,如同决堤的混沌海啸,以帝辛为中心,悍然席卷开来!
暗灰色的圣道光辉冲破了光茧,显露出其中帝辛的身影。
他依旧身着衮服,头戴平天冠,但面容却笼罩在一层不断变幻的灰暗雾气之中,唯有一双眸子,化为了纯粹的、没有任何情感的混沌之色。周身缭绕的不再是皇道紫气,而是粘稠如液、散发着吞噬与死寂意味的灰暗圣辉。他站在那里,仿佛就是混乱、堕落与终结的化身。
他成功了。
以一种亵渎人道、逆反天道的方式,强行登临了圣位。
虽非完整无瑕的天道圣人,更非功德圣人,而是一尊前所未有、由混沌诡雾与被污染的人族气运共同催生出的——诡异之圣!
帝辛,或者说,这尊新生的诡雾圣人,缓缓抬起手,感受着体内那庞大而躁动的力量,灰色的眸子扫过残破的洪荒,扫过东海方向那几位真正的圣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弧度。
“既然人族不要寡人,那这洪荒也没什么值得寡人留念的了,便毁了吧!”
声音不高,却如同丧钟,敲响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