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哥哥。”
这一次，祁弥并没有违背对方的意愿，而是选择了信任。
迟倾挺起胸膛，忽然觉得自己的脸上一阵燥热，他本欲转身离去，却又被一些未完成的事钉住了脚步，迟迟不肯往前。
在经历过长达十几秒的内心煎熬与思想斗争后，迟倾果断抓住祁弥的衣领，张人往自己的方向拽来，然后扬起脸，同样冰凉的唇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做完这一切，他火速转身往前跑去。
在短暂愣神之后，祁弥木着脸开始清理周边的怪物，当然，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是哥哥清理出一条路。
绕开怪物的尸体，迟倾马不停蹄的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而去，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如鱼得水般意外的轻松，跑起步来毫不费力。
周围的那些怪物好像也没有攻击他的打算，反而是纷纷攻向祁弥。
这倒是为他省去不少麻烦。
成功越过怪物堆砌而成的墙，迟倾的眼前终于豁然开朗，利用片刻时间辨别好方向，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去看，只敢埋头前进。
原本时刻陪伴在身边的祁弥留在了原地，周围也不见怪物的身影，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不断回荡，除此之外，一切安静得令人发慌。
在看到实验大楼的一刹那，迟倾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脚下一个踉跄，不受控地跪倒在地，死死捂住自己的心脏。
剧烈的疼痛让他五官扭曲，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种情况才好上些许。
知道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迟倾不敢耽误，只能忍着痛站起身拖着蹒跚的步伐靠近实验大楼。
皮肤针扎似的刺痛，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迟倾咬着牙，很快就尝到了血腥味，他不放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好，两只试剂都完好无损。
捞起自己的袖子，迟倾这才注意到上面一道一道的血痕，他嘶了一声，心想怪不得这么痛。
但如果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就想拦住他，不可能。
就算是一步一停顿，他也会继续前进。
不过找到小门进入实验大楼之后，他有些犯难，如果一层一层往上爬的话，那就太浪费时间了，他得想一个能直上直下的法子。
本来这个工作交给祁弥刚刚好，可惜他现在进不来。
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已经被泡坏的电梯也没办法使用，叹了口气，迟倾就想认命，却一个不经意间，发现了肯底一个正在挣扎蠕动的东西。
“嗯？这不是之前那个蚯蚓吗？怎么又活了？”
那可能有两人高的蚯蚓见迟倾终于注意到他，兴奋地摇摆着自己的上半身，然后迅速扭动着身躯来到了迟倾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安排好了一样，而面前这个蚯蚓，就是专门用来给他上楼使的。
秉持着这个怪异又觉得理所当然的想法，迟倾还真的应邀坐在了蚯蚓的身上，他拍了拍对方的身体，“上楼，明白吗？”
“……”
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装有“心脏”的实验室外面，迟倾眼神复杂地看向面前的这个蚯蚓“宝宝”，蚯蚓似乎是因为得到了他的注视，表演得更加卖力，可惜它扭动起来的身躯，实在不忍直视。
迟倾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走吧，谢谢啊。”
说完，他也不去管这蚯蚓会去什么地方，自己转身进了实验室，如往日一般，里面依旧阴暗沉寂，只有在最里面，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大小没有改变。
迟倾拿出装在口袋里的β47和β48，稳步前进。
身上的疼痛早已被忽略，他现在满眼都是那颗“心脏”，根本顾不得其他。
在进到“心脏”地盘的时候，迟倾果然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倾倾，倾倾……我的孩子……”
对方不厌其烦地叫着他的名字。
迟倾想不明白，明明同样的招数已经使用过几次，都没有见效，这玩意为什么还是这么锲而不舍，难道说他就只会这种，这未免也太逊了吧。
没有理会女声的叫喊，迟倾自顾自将β48的开口转动了一圈，然后毫不犹豫地浇在“心脏”上，等最后一滴倒完，他迅速往后撤去，观察着“心脏”的状态，如果没有及时见效，那他就把β47一起浇上去。
“心脏”接触到β48后不久，脚下忽然传来了阵阵颤动。
迟倾顿觉不妙，把β47一起倒完之后，立马朝着外面飞奔。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为什么要走，留在这里陪我不好吗……”
语气从疑惑变为幽怨，迟倾忍不住在心里尖叫，谁愿意留在这里陪你啊，这不是等死吗？他理都没有理会，径直跑出了实验室。
这一路下来，就像是闯了刀山火海一般，迟倾满头大汗。
他刚离开实验大楼，迎面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对视一眼，迟倾笑眯眯，“我把β47和β48都用上了。”
“干的不错，”祁弥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应该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硬生生从怪物堆中闯了出来，“我们走吧，哥哥。”
祁弥刚将迟倾抱起来，两人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
“祁弥！你说话不算数！”
“咦？这不是顾渊的声音吗？”迟倾想越过祁弥的身子往后看，却被后者挡得严严实实，他纳闷，“咋啦，为什么不给我看？”
祁弥笑笑，“因为不好看。”
当时把寄生体自迟倾身体中剥离之后，他就依之前的承诺，将寄生体交给了顾渊和822处理，想来这两人应该瓜分好寄生体然后钻进了母胎，静候他们新生的一天。
可惜从现在看来，他们怕是等不到了。
一个普通人竟然妄想用这种方式成为所谓的“新人类”，也不知道是在异想天开，还是临死前和他们开一个玩笑，总之，这两人现在跟他们都没有关系了，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抱着迟倾，祁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远离母胎，即便这样，在他们还没有彻底走出首都范围的时候，身后的母胎就陷入了暴走状态，它挥舞着自己的触手，在敌我不分的情况下，竟然将不少初具雏形的怪物砸成了肉泥。
这下不管怎么遮挡，迟倾都能将这幅画面尽收眼底。
他咋舌，“这就是它临死前的挣扎吗？怪不得你要跑这么快，要是慢上一步，我俩都得死在那儿给它陪葬。”
“不会的，哥哥，”祁弥在迟倾头顶落下一吻，“它舍不得。”
最后一句迟倾没有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
祁弥看向远方，“哥哥，你看，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
迟倾回头。
是啊，阳光灿烂。
*
在收到迟倾报告的时候，顾添天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
在首都的母胎是一切的发源地，只要它出现衰亡现象，就会想方设法地召集所有的怪物返巢，成为它的养分，支撑它继续活下去。
但β48造成的影响和伤害是不可逆的，一旦自母胎的体内蔓延开，它的生命便进入了倒计时。
或许这就是她给自己准备好的结局，不管怎样，至少在临死前，它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在分别的几十年后的今天，一切得以圆满结束。
共享β47之后，全球各地都传来接连不断的好消息，预示着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原本还想和迟倾祁弥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可惜等到清理完巴别塔周围的最后一只怪物，都不见他们两人的身影。
季怀南猜测他们应该不会回来了。
姜白问他为什么。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祁弥压根就不喜欢这个地方，又怎么会重新回来这里生活？”
“难说。”
见对方又要跟自己抬杠，季怀南不乐意了，一把捂住姜白的嘴，还坏心思地用手指在唇瓣上捻磨几下，姜白瞪他，刚欲开口，却又被对方抢了先，还模仿着他的口吻，说道：“你有病吧~”
怔愣片刻，姜白被他取笑，转身就走。
“诶，诶，”季怀南赶紧追上去，“我就开个玩笑，怎么就生气了呀？我今晚可不睡沙发……”
沉默着目送两人离开，顾添天一口气将自己杯中的温水喝了个干净，他遣退了研究室里所有的人员，缓慢踱着步，来到了那些被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面前。
走走停停，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那紧闭双眼，只剩一颗头颅的玻璃罐上，许久不曾挪开。
“还是没有他们的消息？”
迟照坐在曾经属于季文山的办公桌前，用手指轻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响声，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微微颔首，“是的，自他们逃离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真是……”迟照暗骂了一句，“继续找吧，是死是活，总得有个下落。”
“是。”
看着上面分配的新房子，贺子宴兴奋得很，拉着巴扎的手不断摇晃着，“看到没，看到没，我就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我们的福气来了！”
“是是是。”
巴扎敷衍道：“真是好福气。”
进屋子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兴奋劲冷却下来之后，贺子宴将自己摔在沙发上，发出满足的喟叹。
“真幸福啊，能活着，真幸福。”
——正文完，感谢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