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我们输不起的竞争。”李焕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带着一种沉重的使命感，“关于芯片产业这块短板，我们现在下决心补齐，代价固然巨大。但我想，这个代价再大，也远比十年后，当智能时代的格局彻底固化，我们被人扼住咽喉、再想突围时所付出的代价，要小得多！”
他环视着每一位决策者，语气诚恳而坚定：
“更何况，有些代价总是要付的，无非是选择现在付，还是留给未来。我们这一代人皮糙肉厚一些，多扛一点压力，多走一段荆棘，这个代价，就让我们来付吧。”
“总不能把所有的难题和风险，都原封不动地留给下一代。”
这番话，将个人与企业的诉求，升华到了时代责任与历史担当的层面，让在场参会的一些人为之动容。
此时，会议主持人，一位鬓角微白、气度沉稳的领导，适时地掌控了会场节奏。他轻轻敲了敲话筒，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好了，今天的讨论非常充分，也非常深入。”他的声音平和而富有权威，听不出明显的倾向性，“李焕同志、张汝经同志，你们提出的观点、展现出的忧患意识和战略前瞻，值得我们高度赞赏和认真对待。”
“同时，其他几位同志提出的关于发展规律、现实基础与资源约束的思考，也同样非常重要，体现了科学和务实的精神。”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总结道：
“芯片产业的发展，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它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更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放在国家全局战略中通盘考量。”
“今天的会议，让我们清晰地看到了不同的思路、不同的路径以及其背后可能带来的不同结果。这很好，这正是我们开这个会的目的。”
他略作停顿，给出了最终的会议导向：
“这样，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请相关单位，将今天会上的核心论点、关键数据，尤其是存在的不同意见和潜在风险，整理成一份详尽的内部参考材料。”
“我们需要时间，进行更深入、更细致的研究与评估。下一步的具体工作方向和重点，待后续讨论决定后再行通知。”
没有明确的支持，也没有直接的否定。会议在一种“高度重视、谨慎研究”的基调中结束。
几位核心领导离席时，表情依旧深沉，难以窥探其内心的真实想法。其中一位老人在与李焕擦肩而过时，脚步微顿，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赞赏，但并未多言一句。
李焕与张汝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有未能一锤定音的遗憾，但更多的是种子已然播下的希望。
他们知道，在这间会议室里，他们已经赢得了最宝贵的东西：让最高决策层将“芯片全产业链自主可控”从一个备选项，提升到了一个必须严肃对待、深入权衡的战略级议题。
而那位金丝眼镜学者，则面无表情地收拾着文件，匆匆离去，显然要第一时间向柳老爷子汇报这场远远超出预料的激烈交锋。
京城那座底蕴深厚的四合院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柳清刚刚将研讨会上李焕的发言，特别是那番关于“中美AI双雄争霸”和“延迟战略”的核心论述，以及最后会议并未否定李焕观点的结果，原原本本地汇报完毕。
“啪！”
一声清脆的炸响，柳老爷子手中那把盘了多年的紫砂壶，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和茶水四溅开来。他胸膛剧烈起伏，那张惯常从容、带着长者威仪的脸，此刻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狂妄！无知小儿！”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因为极力压制而微微颤抖，“他李焕算什么东西？一个借着风口起来的暴发户，也敢在国家战略层面大放厥词，妄断国运？！”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柳清：“还有那些人！就凭他几句煽动性的话，就动摇了？就听进去了？什么AI双雄，什么应用场景优势，全是避实就虚的诡辩！芯片是实打实的科学，是几十年积累的工业结晶，不是他写代码、搞推广那一套！”
柳老爷子在书房里急促地踱步，像一头被侵占了领地的老狮。李焕的言论，不仅挑战了他坚信的“贸工技”路径，更可怕的是，那种着眼于未来十年、敢于“赌国运”的战略魄力，隐隐动摇了他赖以生存的“务实”哲学根基。
这已经不再是商业竞争，而是道路之争，是话语权的争夺。
突然，他停下脚步，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为冰冷、更为深沉的东西所取代。他知道，单纯的愤怒毫无意义，必须动用真正的力量，将这股危险的“歪风”扼杀在萌芽状态。
“他李焕不是把调子起得这么高吗？好啊，那我就让他知道，登高，必跌重！”柳老爷子声音低沉，开始下达一连串的指令，语速快而清晰：
“第一，立即以行业协会和几位退休老同志的名义，起草一份 《关于警惕芯片产业盲目投入、避免战略资源误判》 的内参报告。重点强调基础薄弱、技术差距、巨额投入的风险，以及可能对其他关键领域造成的挤压。报告要快，措辞要严谨，但要直指要害，必须送到关键领导的案头。”
“第二，动用所有媒体资源，尤其是我们影响范围内的财经和科技媒体。从下周开始，集中刊发系列评论员文章，主题就是 ‘尊重产业规律’、‘警惕新式大跃进’、‘论高端产业发展的渐进性与科学性’ 。不要直接点名李焕和橙子科技，但要营造出一种舆论氛围，让‘激进自主’和‘不切实际’划上等号。”
“第三，”他看向柳清，眼神冰冷，“你去联系高盛、联系我们在华尔街的所有朋友。把李焕今天这番话，特别是他关于‘中美AI对决’、‘挑战现有全球产业链’的论调，‘适当’地透露出去。要让他们感受到来自东方的、明确的战略威胁。有时候，借刀杀人，比自己赤膊上阵更有效。”
他深知，一旦国际资本巨头意识到李焕所代表的是一种旨在颠覆现有格局的力量，他们自然会动用其影响力，从技术合作、市场准入乃至国际舆论等多个维度进行围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