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珺见他一脸诧异，人畜无害地浅扬唇角。
“想必王爷也听说过，我家五叔曾受过情伤，实在配不上长公主那般文武双全的女中豪杰。”
这话，阿史那也善倒是爱听。曾被赵绮梦骗过的荣雷，劣迹斑斑，的确配不上他阿史那也善的妹子。
不过，荣雷那大漓战神的名号，却是当之无愧，不但打遍天下无敌手，更是打败雀翎多次。
多年前雀翎为荣雷不肯嫁人，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他这兄长若阻止婚事，凭那丫头倔强的脾性，恐怕会孤独终老。更何况，雀翎和荣雷已经商谈了借粮为聘、相助百姓过冬。
这丫头说到这份儿上，他堂堂北厥亲王，也实在拉不下颜面求着这毛丫头放下干戈。
“小丫头，你五叔和舍妹之间的婚事，乃是大事，只凭你在此三言两语，恐怕做不了主……”
“王爷有所不知，家父家母都听我的，祖父祖母也宠我，哥哥伯父们更是生怕我过得不如意。所以，我们荣家我才是真正的大元帅。”
阿史那也善挪了挪脚，顿觉自己之前坚持与荣家算账太愚蠢。看这丫头中气十足的模样，分明是浸在大漓与北厥的恩怨旧账里长大的，且举手投足傲然从容却又不张狂，实在叫人忌惮。
妙珺见他忽然隐忍地深吸了一口气，便知自己猜对了这人的心思。
“两家积怨多年，五叔和长公主若真的成婚，夹在王爷和我祖父、伯父们之间，左右为难，也不会幸福。所以，还是打一仗来的痛快，王爷也不必见太子爷了，太子爷已经下令，灭了你们北厥大军。”
荣之玹在御书房内，没有等到茶和饭菜，担心妙珺不满郡主之位被罢免去而不返，疾步出来御书房，正将妙珺和阿史那也善的一番较量看在眼里。
见阿史那也善竟说不出话，荣之玹长疏一口气，莫名地心情大好。
他本无意动兵，这阿史那家族的皇亲国戚和满朝武将却都是老顽固，必要打一打才解气。有妙珺这一番激将，他免得再费气力。
阿史那也善却忍不住重新审视眼前娇美倾世的毛丫头，瞧着慈眉善目，仙女一般不然尘埃，眼底也干净率直，没想到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小丫头，你口口声声要打一仗，你们荣家有把握能打赢？”
妙珺：“我大哥的兵马驻扎在北厥南边，我二哥、三哥、四哥、五哥都在天宸大军中任职，若王爷有心，必须兵分三路，才有一两分胜算。”
“哈！不过就是一南一北！本王为何要本王兵分三路？”
“我大哥颇有心思，在你们这京城里也安排了不少暗人，所以，王爷如今南北受敌，腹背也受敌，妙珺建议您兵分三路，一支迎向天宸军队，一支迎向我大哥的军队，还有一支必须留守这京城，否则，一旦开打，老巢不保，会闹大笑话。”
“你如此对本王透底，不怕本王打败你们？”
“且不说天宸军队强悍，只我们荣家就有七十万兵马，且这些年米粮充足，军心欢悦，而你们北厥缺衣少粮，因北厥帝被关入大牢，百姓们畏惧寒冬来临，军心早就散了，且王爷您已上了年纪，你们阿史那家族的男丁大多只知遛马放羊，恐怕更不及我睿智多谋的哥哥们。”
荣之玹见阿史那也善竟不安地抬手抓脑门，这才下去台阶，“小小，你把我的茶和饭菜端去喂狗了？”
妙珺悻悻望他一眼，又对阿史那也善道：“王爷还是回去备战吧，免得输得太难看。”
阿史那也善却恼羞地涨红了脸，眼见着妙珺一蹦一跳地下去台阶，愈发怒火三丈。
荣之玹在阶上的宫廊下扬声道：“小小还是个孩子，做事不经脑子，说话也口无遮拦，不过，她为人实在，出口必是实话。”
阿史那也善忙压住胸口翻腾地怒火，拎着王袍前摆，疾步上去台阶，朝荣之玹俯首一拜，“妙珺郡主多虑了，老臣是前来为太子殿下送虎符的。”
荣之玹听得微愣，没想到妙珺刚才的三言两语，竟能将这久经沙场的老王爷吓破胆。“王爷不必急着上交虎符，本宫已经决定……”
阿史那也善不等他话说完，就双手颤抖着捧着虎符递上前，并屈膝匆促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明鉴，此前老臣奉命在外，才没有顾得上迎接太子殿下和荣雷世子，若是本王早知二位来了北厥，早就前来化解过去的旧怨。”
“旧怨？”荣之玹道：“荣家可从没有怨恨过北厥和阿史那家族，莫不是王爷因为过去被打败，在怨恨荣家吧？”
“不敢，不敢，老臣的意思是……”
“本宫记得，多年前是你们北厥先挑衅，才惹起战火。你们却反过来怨恨荣家军，你们阿史那家族不只是气量狭窄，还蛮不讲理！”
“太子殿下教训得是，还请太子殿下务必收下虎符。”
荣之玹接过虎符，“北厥贫瘠，需要劳力休养生息，劳烦王爷去军营传旨，所有兵卒去北厥王的府上领取军饷和米粮菜种，各自返家。”
“太子殿下这是要解散我北厥军队？”
“屡战屡败的军队，再养下去，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可……太子殿下刚册封荣雷为北厥王，恐怕他一时间也寻不到米粮和菜种。”
“此事不必北厥王特意准备。”
阿史那也善愈发困惑，“漓州距离我北厥遥远，老臣实在想不通，太子殿下要北厥王从何处准备的米粮。”
荣之玹：“王爷你为与荣家开战，不是筹集了不少粮草么？把粮草都运到北厥王府，再由王府发给士兵们，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何乐而不为呢？！”
“这……”阿史那也善不甘愿地抬头，“那些粮草是老臣与户部好不容易才筹措的。”
荣之玹不敢恭维地冷哼，“搜刮民脂民膏，的确挺不容易。遇上心骨刚直的百姓，势必要殴打一顿，遇上那些牛羊养不起的穷苦人家，更是没有活着的必要，当场赐死，也算恩典。”
阿史那也善忙俯首贴地，“太子殿下……”
“本宫将你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将米粮送到北厥王府，你就不再是……”
阿史那也善顿时看出，这位太子爷要罢免自己的王位。“太子殿下，老臣自知罪孽深重，罪该万死，特来将功折罪，相助太子殿下抓捕上官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