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敢低低地回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指尖捻着的魔焰也灭了。
许久后也不见陆无归再说话,空气中的腥臭倒是愈发难闻,强烈地刺激着鼻翼嗅觉。
岁卿安察觉什么,探出手,掀开帷幕一角,视野开阔起来。
幽蓝火光下,青年白皙下颚紧紧绷着,线条流畅漂亮,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窥其面具下的真容。
抬手,伸长,指尖捻下印有血漪蛱蝶的黑色面具,狐狸眼,高挺鼻梁,薄唇紧抿,冷峻的面容略带憔悴之色。
岁卿安温热的指尖抚过他的眉眼,赤红狐狸眼轻颤,眸子赤色渐显亮,“小没良心。”
“睡这么久。”他说。
岁卿安眨了眨眼,故意道:“你不爱了?”
闻言,陆无归冷笑:“和你以前主人一个德性。”
她笑眯眯,“你也让我叫过主人,确定要这么骂自己?”
“是你自己要叫。”
“那我去青楼,你说我身材好……”
陆无归额上冒出青筋,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掐了她一把,“别贫嘴。”
少女娇艳,欣悦地开怀大笑。
……
岁卿安沉睡时间更长了,陆无归彻底失了耐心,直接跑去了横虚州的万墨阁。
寒月高悬,清辉洒下,大院里倾泻了一地的水银。夜深露重,万籁俱寂,寒风渐大吹起一片黑色衣袍。
“谁?!”
一声怒喝,脚下的瓦片忽地被打碎,黑袍青年侧身躲过破瓦飞来的砚台。
墨子宁闪身出了书房,猛地抬头看去,房檐上,一黑袍血漪蛱蝶面具的人遥遥向他望来,赤红狐狸眼带着戏谑。
怀抱着一个娇小身形的人,面容皆被白色帷幕遮挡,只余一角绀蓝裙袍从黑衣下露出,在空中飞舞。
“是你。”
陆无归嗤笑:“这么久,查出什么没有?”
墨子宁眯眼:“有事直说。”
陆无归点点头,自语,“那就是查出来了。”
抽出数缕魔焰放置在特殊灵宝内,分成数百份又存放在小型纳戒中,随手扬了下去。
墨子宁抬手接住,视线再转上去时,房檐上站立的身影早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冷清的清辉。
“终究物是人非。”
虽入了魔,改了姓名,至少还有良知,此举倒解了燃眉之急。
墨子宁敛眉,郑重地向二人消失处拱手,“多谢。”
·
山中野林。
寒风穿林而过,呼啸之声不绝于耳,树叶簌簌地被动迎奏着。
此时二人正行在小路上,月光拉长了身影,荒野里莫名祥和。
“干嘛老欺负他。”
陆无归挑眉:“才醒就要为人讨公道?”
岁卿安无奈:“你是真的很喜欢欺负他。”
陆无归也不与她贫了,闻言道:“上辈子他还活着时,也爱找我麻烦得很,我到哪,他杀到哪。”
岁卿安好奇:“我怎么不知道。”
“你跟别人身后到处跑,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一股子醋味儿,不用看也能猜出此时青年又是一脸的不愉。
岁卿安伸手挽过陆无归的脖颈,仰头印上冰凉薄唇。
她舔了舔,讨好道:“那夫君说与我听。”
少女娇艳的脸庞惨白着,眉眼委靡却藏不住喜悦之色。
陆无归睨着她,算是勉强接受了道歉,捡一些趣事说与少女听。
不过一会,怀中又恢复了安静,挽着脖颈的臂藕也松了,逐渐下滑卡在他臂弯之中。
扶着垂下的脑袋靠在自己脖颈肩处,陆无归望着远处月光照亮的小路神色自若,口中仍在讲述着趣事。
话语落在空气中,随风而扬,穿过山野间隙飘向远方。
一道身影被月光远远地拉长。
——
九幽境。
细雨连绵,空气染了湿意,梨花树上,结界强行挽留的梨花飞落,随处皆是残花破碎。
伟岸俊俏的白袍修者站在结界外,身躯背对残骸,注视着一场凋零的雪白繁华。
身上不可避免地落了白花,积上一身的香气寒露,他面色淡然,细看之下却有一丝丝着急。
听到声响,林虞砷慢慢转头,在见着黑袍戴血漪蛱蝶面具的人时目光一喜,视线下落,锁在怀中无动静的人儿身上。
“灵池里有留下的仙力。”
“不需要。”
“那也得问她愿意。”
陆无归嗤笑:“养育恩情大过天,以身抵债,本君夫人可还不起。”
闻言,林虞砷怔忪,随后低声道:“她身上仙力不会散了,没人会取走了。”
陆无归眉眼戾气顿生,对于二人的死缠烂打很是厌烦,他快压不住自己的脾气。
“本君夫人身上没仙力,只有几丝灵气。”
林虞砷心生怜惜:“日日沉睡不醒昏厥是因想醒过来,她也想留在世间。”
“既然都想活着,你凭什么……”
一只遒劲有力的手掌猛地掐住林虞砷,手指收缩逼得他脖颈青筋暴起,青筋蜿蜒曲折地爬出。
万俟子骞蓦地出现,见此情景欲要出手,却被林虞砷挣扎地抬手挡了挡。
面色涨红泛青,他仍淡然着,只是目光忍不住下滑,落在陆无归怀里被遮挡的严实的人儿。
许久未见,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看哪儿呢?”
身影一闪,林虞砷直接被甩飞上结界,身躯砸出结界流光又砰一声倒地。
陆无归一步步走近:“没了免死金牌,还敢招惹本君?”
万俟子骞挡在林虞砷身前,阴沉警告:“他与世界息息相关,你敢杀?!”
陆无归抬抬手,万俟子骞也飞了出去,身躯被一股魔气狠狠捆扎在地,任凭他如何挣扎呐喊也无法阻挡。
“咳…唔…”
踱步行至还未起身的林虞砷身旁,陆无归挑了挑眉,“这么有奉献精神,怎么不去帮帮修仙界?”
折下一枝梨花树杈,枝柄挑高他的下颚,白袍修者染上了污泥,陆无归好心情地笑了起来。
那一双狭长赤红狐狸眼的戾气越发浓重,欲要再动手,胸口衣袍传来轻轻一扯,他身体僵硬一瞬。
松开了梨花枝,迅速闪身进了结界,走时还不忘隐藏了结界。
怀里一双苍白的小手探了出来,陆无归下意识低头,小手也得寸进尺的勾住了他修长的脖颈。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露了出来,帷幕落地,清亮的眼眸透着好奇,视线扫视一圈,她问道:
“夫君又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