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卿安死白的脸上笑意吟吟，是难得的好颜色，陆无归喜不自胜，一扫连日的低气压。
还未等他开口，面具就被取下，少女仰头亲了他一口，磨着他的薄唇不肯松开，似要抵死缠绵。
陆无归躲开，暗哑着音：“……你才刚醒。”
岁卿安舔了舔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是这么用的。”
“哦～”
她又想扒拉上来，朱唇潋滟，分外勾人，陆无归呼吸紊乱，委屈道，“等下你一激动就睡了，又独留我一人。”
说起这个，岁卿安也愧疚，身子缩瑟回去，脸颊埋在他脖颈不敢吱声，坚决不承认那是自己。
上方人也了解她鸵鸟性子，见此扭头亲亲她光洁惨白的额头，主动转开话题，
“他死了你知道吗？”
怀里人没有动静，陆无归也就明白她比他知道要早，他轻声：“要不要为他立个衣冠冢。”
岁卿安抬头，目光沉寂：“你不恨他？”
“恨？”
陆无归敛眉：“对我来说只有欲杀之而后快。”
“你说你恨林虞砷，不过是对他爱之深，恨之切罢了。”
“还有，”他虔诚地亲吻着她的眼睛，“我不喜欢你这个眼神。”
岁卿安眼眶微红，陆无归话头一转，“你适合蠢一点的。”
话落不过两秒。
下颚被脑袋顶高，脖颈一痛，一丝血腥透出。命脉拿捏在别人嘴里，他仰头，满目柔情地低低笑了起来。
笑声愉悦至极，一声声回响在繁华如雪的千树梨花间，花瓣顺着风旋转飞舞似的在应和。
看不见的角落，岁卿安明亮的眼眸不受控制地灰暗了几分，眼底满是疲惫委顿，偶有失神。
无力启唇，在黑袍青年察觉之前，又汇聚了力量，重新逼迫自己面貌精神起来。
“不去时间宫吗？”
面前的路，分明是通往之前的那些殿宇。
陆无归踩踏过雪白，“这边环境好，也不会闷着你心情。”
岁卿安眯了眯眼，遮住眼底的迷离，聚焦视线在一个粗大断了许久的梨树枝，她抬了抬惨白漂亮的下巴。
“那块木，做三个无名墓牌吧。”
“三个？”
陆无归睨着她：“还好好活着，就开始考虑我俩死后立碑的事了？”
岁卿安笑而不语。
…
是夜。
骤雨打梨，窗户噼啪打开。
陆无归关上窗，再回头时脚步当场僵立在原地。
床榻空落，
少女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一张纸条折叠地放在上方，温热水滴如线洒落，晕染了墨色字迹。
——我爱你。
拆开折叠：
夫君，替我看看永寿的山河锦绣。
“…不是三块墓牌？你竟不要我……”
永寿？
岁卿安，好狠的心。
骤雨嘀嗒，狂风怒吼呼啸，殿瓦片上雨水砸落响彻内殿，明亮烛火都为之一颤。
——
飘浮空中，岁卿安缓缓睁开眼，脚下是一片浅蓝色的海水，白光照耀下，海面波光粼粼，折射着耀眼的亮光。
一声熟悉的惊呼响起，“啊啊啊，可让我赶上啦！”
抬眼扫视一圈，四下无物，她平静地道：“我记得以前印记就消了。”
小光球气愤：“对啊对啊，都怪大反派！”
“不过还好仙人融入了这个世界，你的那缕承载记忆的残魂也主动跟他走了，所以我苏醒以后，借着她，千赶万赶地跑了过来救下你。”
“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它的语气十分骄傲，若是有小尾巴大概都要摇摆地飞起来。
岁卿安笑了一下，关注点有些偏，“又不是小说了，干嘛叫他反派？”
空气中安静一瞬，小光球干咳一声。
它才不会告诉岁卿安自己讨厌陆无归，所以希望他的人生如反派一般凄苦。
“回归正题，虽然没把界石给我，但最后还是修补了小世界，所以你任务完成啦！”
岁卿安哑然：“所以呢？”
小光球猜不准她意思，“就是我可以完成你愿望呀，你是想去地球过安稳日子，还是在这……”
“做一个剑灵？”
“只能做剑灵？”
“啊哈哈…我改变不了这个呀，天道会追杀我的。”
“小世界意志还怕它？”
“它会关我呀。”
小光球有点委屈，岁卿安净挑它做不了主的，还不顾自己死活。
自从上一个世界意志搞事情，主动引外界生物自毁后，天道规则愈发严厉打击一切出格的事。
前几日，一个魔王偷混出来引走许多‘魔化人’企图再一次危害修真界，不就被劈得直接魂飞魄散？
岁卿安叹了口气，“你呀，就这么把我偷出来，那人肯定觉得我死了。”
小光球瘪嘴：
“我是看你写了东西才敢偷得嘛，若非如此，你一直昏厥，陆无归怎么可能放人。”
“若真能实现愿望，我想活着，想和他一起活着。”
岁卿安只是不愿意再与林虞砷扯上关系，所以此前一心求死，把两条命都还给他。
如今那缕残魂追林虞砷而去，才发现他们早已经密不可分，谈何划清界线。
仰头望着一碧如洗的辽阔苍穹，少女绀蓝裙袍飞舞，轻声道：
“我想活着。”
话落，海面荡起巨大涟漪，澎湃浩瀚的仙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海上升起浓郁雾气缭绕，白气争先恐后地包裹住其中一抹绀蓝色身影。
·
修仙界大定。
时过境迁，人间大寒。
大雪封山，白茫茫一片凛冽风霜中，梅花傲然怒放，一簇簇开得绚丽娇艳似火。
陆无归一身单薄黑袍，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茫茫天地间，从南走到北，脚步似乎永远不会停留。
陆无归抬头，冥冥之中仿若看见一人稚气的走来，他的肩头落了无数霜雪，掺杂着几片艳色的花瓣。
梨花冷香陡然侵蚀，强势地弥漫在一片梅花香中。
一双小手从身后攀附上黑袍青年，臂藕比雪色还要白上几分，温热气息喷洒在他颈肩处，驱逐着寒意。
“岁卿安……”
黑袍青年喉咙发紧，低哑嗓音染上哽咽。
“嗯，夫君。”
风雪未尽，佳人已归。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