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凌霄那句想吃什么都可以的自在，也许是那些支离破碎的幻觉，又或许是单纯地因为这个人，一觉醒来，时琰觉得，她和凌霄之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昨晚顺着凌霄喉结流进衣襟的水滴，似乎一并流到了她心里。
洗漱完毕后，时琰换好衣服，去了客厅，准备吃过早饭去找王建明。
凌霄穿着紫金长袍，坐在餐桌旁，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样子，竟然在玩手机？
时琰心里惊叹了一下，“凌霄哥——早啊！”
凌霄放下手机，招手示意她过去吃饭。
时琰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歪歪”了他那么多这样那样的画面，这会儿“凌霄哥”这个称呼，就显得有点暧昧了。
但凌霄本人都没什么异常，她就更不可能有什么了，时琰揉揉鼻子，坐在凌霄对面。
凌霄看着她这副小模样，心下了然，微微一笑，让冰易给她盛了羊肉汤，还有新出锅的饼，又把油泼辣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冰易看着尊主的表情和这些小动作，觉得既好笑又欣慰。谁能想到性情阴鸷反复无常的魔界尊主，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等了一万年，付出多少心血，只是为了在人间和一个没有记忆的“华盈上神”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
“谢谢冰易姐！”时琰拿过饼，有点热，她“哈”了一声，直接整块放在了汤里。
看她这么着急，凌霄皱皱眉，问：“你有事？”
时琰心里有鬼，她这些天在这里白吃白喝，还“意淫”主人，所以始终不敢直视凌霄的眼睛。
她低头喝了一口汤，说：“去看看王伯伯，凌霄哥，我准备找个房子，总不能一直住在你这。”
凌霄半天没说话，时琰的饼都吃一半了，他才慢慢开了口。
“虽然我这里条件不好，但整个县城，估计也没有比这里更舒服的地方了，你住得惯？”
时琰呛了一下，咳得惊天动地。
她想了想昨天晚上在镇上逛过的街道，路两边的小区民房，再看看凌霄这里，大到高端智能家居，小到桌上的抽纸，样样都是精品。
别说这小县城了，就是在A市，您这也是豪宅了好伐？
凌霄没管她，只是让冰易给她倒了水。
二十分钟后，凌霄目送时琰出门了。他站在客厅门口，看着院子里的胡杨树。
胡杨树所谓的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朽，只不过是文人的情怀，一介凡人怎么能见证数千年的风霜？
可他是叱咤三界的魔界尊主，即便是万年的守候，也终会有结果。
冰易站在他身后，试探地问道：“尊主，用不用让秦允跟着上神？”
凌霄的思绪还停留在早上看的视频上，里面的时琰笔下线条行云流水，摊开作画卷轴的时候，还真有几分华盈上神的感觉。
只不过华盈上神摊开卷轴的时候，是她被反噬，承受痛苦的开端。
“尊主？”冰易又轻声问了一句。
“不必，我知道她找王建明干什么。”
***
去管理局的路上，时琰心里一直不太平静。
她想起第一天去石窟的时候就问过王建明凌霄的腿是怎么回事，王建明只说等以后她就会知道。
但现在，她有点等不及了。
这座小城满是风沙，比起大城市来说，又脏又破，时琰不明白凌霄这么优秀又有钱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安家。
壁画管理局。
三层破败的小楼，像个被烧透了的砖窑，在风沙中愈现萧条，时琰一进门，就遇到了李文琦。
“李哥！”
“哦！时琰啊，你不是在凌先生那里吗？”
时琰提着手里的东西，说：“来看王伯伯，李哥，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李文琦只是个普通人，他不知道宋明然为什么要时焱的东西，也不知道自己被蛊惑后去过凌霄那里，挠挠头发，说：“这几天没睡好，晚上净做噩梦了！你快去吧，王局长在办公室。”
“好嘞，回见！”
王建明这些天不用招待时琰，乐得轻松，这会儿正坐在办公室抽烟，桌子上放着他刚写的字，墨迹还没干。
“王伯伯！”
办公室没关门，王建明一抬头，就看见时琰提着礼品站在门口，心里叹口气，连忙站起来，“时琰啊，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时琰把礼品放在一边，说：“也没什么事，这些天跟着凌先生学了不少东西，搞得我都想在这边工作了。”
时琰没说谎，她这些天看凌霄复原浮雕壁画，见证历史变迁，有种直击心灵的震撼。
王建明给她倒了茶，笑着说：“别开玩笑了小琰，这边哪里比得上A市，再说，干我们这行的，吃苦受累不说，工资也就那么一点，就算你不在乎那点钱，也不至于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时琰笑笑，双手接过杯子，说：“王伯，我不拐弯抹角，今天来，一是代表我妈来看看您，感谢您的照顾，二来……也想了解了解凌先生。”
王建明抿了一口茶，心想这可不好说啊，他咧咧嘴，说：“怎么了，在凌先生那住着，有什么问题？”
“那倒不是，他挺照顾我的。”时琰说。
王建明心说，能不照顾吗？等了一万年呢！
“那是和他闹矛盾了？”
“不不——王伯伯，我主要是想问问，凌先生的腿是怎么回事？”
王建明心说果然如此，凌霄那样的人物堪称完美，唯一的缺陷就是那双脚，但这件事又岂是他这个小神官能议论的？
他打了个哈哈，说：“这个啊，其实我不太清楚……”
时琰看王建明吞吞吐吐的样子，明显是知道些内情的，只是不肯说而已，也许是迫于凌霄的威势，不敢把这种私密事情告诉别人。
她往王建明那边稍微挪了一点，细声细语地说：“王伯伯，您说我住在他那，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因为这个踩着他雷点怎么办？您就稍微跟我说那么一丢丢，我也好注意注意不是？”
王建明心说真是要了老命了！凌霄那个脾气，这种事自己怎么说都不大合适，况且是对着这位！
“啊——时琰，你说这个啊，这个嘛……”
王建明看一眼时琰，犹豫片刻，说：“凌先生……是为了他的爱人……”
“哦……这样啊！”
时琰来的路上做了很多设想和心理建设，意外事故？疾病？但唯独没想到一个和自己看上去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已经有了一个可以让他如此付出的爱人。
那是怎样刻骨铭心的感情啊！
一瞬间，时琰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不知道是该钦佩凌霄还是为自己失落。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王建明桌子上的字画，强打着精神，说：“王伯伯您还有工作要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王建明给她续了一杯茶，说：“不再坐坐啊？”
“不了王伯伯，我先走了！”
回去路上，时琰想着这两天的梦境和幻觉，有的不再是身体上的冲动和对那个男人难以言喻的感觉，而是对自己这些混乱想法的不齿。
那天凌霄当着她的面亲吻手上的戒指，那么深情，所以那个女人，一定是无可替代的。
一股酸涩堵在胸口，时琰觉得喘不过气。
她抬头看着天边的晚霞，眼睛蒙上了一层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