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一隅的古宅，凌霄站在书房里。
书桌上停着一只长着三眼三爪，类似鹰隼的猛禽，凌霄挥挥手，这只猛禽瞬间化为黑紫色的烟雾，消失在空气中。
“凌先生……是为了他的爱人……”
听着这句话，凌霄嘴角的微笑既温柔又危险，王建明说的不错，他的确是为了自己的爱人。
没见过华盈上神的时候，凌霄一直以为，这位被神界奉为万能治愈之神的时琰是个老头儿，但若水河畔的惊鸿一瞥，让他从此沦陷。
——
若水发源于昆仑山东山脉，传说神界殒身的神官会在此经受洗礼，或轮回人间，或深入幽冥。
一万多年前，凌霄一身玄色衣袍，站在若水河畔的巨石上，眯着眼睛俯瞰脚下。
几个护送魂魄的神官被他这股劲吓得战战兢兢，“凌霄！你休要猖狂！我神界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断我同辙轮回的路？”
凌霄拿起手中的血罗魔魂瓶晃了两下，哼笑两声：“呵呵……这位神官，本座不过是想给无洛找点乐子罢了！”
“你……竟敢直呼君上名讳？”几个神官拿着法器，嘴上不依不饶，跃跃欲试，脚下却停滞不前。
凌霄背过手，大笑一声，不屑地说：“笑话！本座为什么不敢？”他上前一步，话音一转，用堪称商量的口吻问道：“你们不是有个治愈之神吗？让他来陪本座玩玩？”
随后他拿着魔魂瓶在空中抛了一下，吓得几个神官赶紧上前去接。
半透明的血红色瓶子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散发着不祥的妖异之光，又精准无误地回到了凌霄手上。
黑色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凌霄轻蔑一笑：“这几个魂魄本座拿回去玩玩，三日后还给你们，要是你们那位华盈上神还能治，”他看着瓶子里滚动的魂魄，语气阴冷：“就是他们命大！”
谁不知道那血罗魔魂瓶是三界中有名的恶毒之物，修行数万年的魔妖魂魄进去住上个几天就会魂飞魄散，如此强大的破坏力，就算神界的魂魄也难以招架！
三天后，凌霄如约还了魂魄，也看见了亲自过来的华盈上神——时琰。
——
“凌先生，时小姐回来啦！”
冰易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凌霄的回忆，他眉头一皱，坐着轮椅出来了，看着冰易欲言又止的样子，问：“嗯？”
冰易咽了一口唾沫，小声说：“尊主，上神回来了，看上去有点不高兴啊！”
凌霄没问为什么，挥挥手，说：“准备晚饭吧。”
看着天边的落日，凌霄回想着下午时琰和王建明之间的对话，把一万年前若水河畔那个清丽艳绝的身影，在掌心描摹一遍，然后隐藏在内心深处。
***
时琰一回来就直接进了自己房间。
她不明白，自己第一天过来的时候，凌霄在这间房里对她说的喜欢和有缘之类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把她当做替身？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又是在干什么？吃醋？
时琰气得踢掉鞋子，躺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冰易站在门外，趴着听了听动静，伸手敲敲门，喊道：“时琰！吃饭啦——”
时琰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冲外面喊道：“好的冰易姐！我换个衣服！”
五分钟后，时琰看着餐桌上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鸳鸯火锅，觉得心情好了许多，特别是看到身边坐的凌霄。
凌霄用一根木簪梳了个道士头，而且脱掉了汉服，穿了一件某品牌今年最新的夏款家居服。
灰色的丝质面料很显高级，加上金丝框眼镜，瞬间把凌霄从气质汉服小哥哥变成了慵懒优雅的知性男人，相当赏心悦目。
时琰抿抿嘴，既然人家也没真的对自己说什么，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患得患失？
还不如珍惜当下，坦坦荡荡欣赏眼前的男色。
凌霄拿着漏勺，从锅里捞了两个牛肉丸放在碗碟里，看一眼时琰，问：“我听冰易说你不高兴，怎么，王局长给你气受了？”
“没有啊，王伯伯人挺好的！”时琰说。
凌霄咬了一口丸子，中间还有点夹生，说：“是挺好。”
在神界那帮老东西中间和了几万年稀泥，脾气能不好吗？
他用余光看着时琰一张一合的唇，继续问：“我听朋友说你不打算去欧洲了？”
这事他都知道？
不过时琰在美术界挺有名的，这事也不是秘密，既然王建明说凌霄很牛逼，想必也认识不少业界的朋友，知道这事也不足为奇。
时琰点点头，说：“不去了，说来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前段时间刚毕业那会儿，就想往这边跑。”
当然！你的神识就在这边！
凌霄没说话。
时琰觉得有点尴尬，这话听上去就像说是因为凌霄在西边，吸引着她一样。
为了缓解气氛，她赶紧从锅里抄起两根宽粉，就在她快放进自己碗碟中的时候，滑溜溜的宽粉从筷子上滑落，掉在地上，连油带汤，立刻在地板开出了一朵花。
“不好意思！”
时琰连忙抽了一张纸，弯腰去擦地板。
桌子下，凌霄空荡荡的裤脚垂在轮椅上，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表情也有点不自在。
一万年前时琰死去，就是为了他能安然无虞，但时琰死后，他却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一副残缺的身体……
从第一次见到凌霄，时琰就很注意，从来不会把目光停留在他腿上。此时凌霄的反应被时琰尽收眼底，像一根针扎进她心头。
重新坐在餐桌前，时琰没办法做到若无其事。
“凌先生……是为了他的爱人……”王建明的话回荡在她脑海里。
很显然，她弯腰的那个瞬间，触碰到了凌霄那根脆弱的神经，她不是那个能走进凌霄心中，让他坦然面对的那个人。
时琰觉得心酸，这双腿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她，在她之前，凌霄有一个可以让他付出一切的爱人。
时正南和楚雨芝给了时琰优渥殷实的物质条件，让她一出生就在罗马，天赋异禀的聪颖让她在学业上顺风顺水，没有遇到过挫折的她不懂得隐忍。
“我吃饱了，抱歉！”时琰放下筷子，疾步往外走去。
一瞬间，委屈，失望，嫉妒，像疾风骤雨一样拍打着时琰的心口。
她知道这样很失礼，但她控制不住，她怕自己再和凌霄待下去，还会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她只能逃走。
但这一切，都逃不过凌霄的眼睛。
就在时琰刚走出餐厅时，凌霄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站住！”
时琰脚下一顿，站在餐厅和客厅间的实木隔断旁边，没有回头。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餐桌上的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凌霄没想到时琰会甩手而去，看着她负气的背影舔了舔上颚，操控着轮椅转到她身后，拉住她的手腕，让她面对自己，冷冷地问：“想走？”
不知道是说时琰早上想搬出去的事，还是这会儿的发脾气摔筷子。
凌霄手上的力道在加重，时琰没反抗，心里却忿忿不平，她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凌霄，不屑地问：“怎么？凌先生还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这口气像极了一万年前的华盈上神。
时琰那点心思在凌霄面前根本无所遁形，凌霄抬头看着她眼睛里一如既往的倔强，突然笑了，带着点跋扈和调笑。
“你以为——你走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