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锅里的牛肉已经酱香软烂。
牧白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文易还没回来。
他没有手机,牧白有点着急,向林章打听了李敏道科室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哪位?”李敏道正端着饭碗在办公桌前吃饭。
“李主任您好,我是牧白。”
“牧先生?”李敏道放下筷子,问:“什么事?”
“文易早上出门说去……医院,他没带手机,我想问问他回来没?”
李敏道语气不太热情:
“他已经回去了,应该快到家了。”
“哦,谢谢,李主任,”牧白问:“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对着文易的朋友,牧白对那种事有点难以启齿的。
“就是他……有没有什么炎症,不舒服什么的……”
李敏道十分不悦。
文易需要静养,那事那么消耗体力,他自己不说有病,你牧白就不知道心疼?
“牧先生,说句实话,我不知道文易是不是在你这才开始食髓知味,但你们毕竟都是男人!而且你作为主动方,我希望你能……克制点!”
“咳……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牧白有点心虚。
其实他和文易次数并不多。
但每到那个时候,两人都会控制不住,难免用情过度。
就在他反思该怎么更温和地进行时,门铃响了。
“妈?”牧白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
王彤珊踩着高跟鞋,白他一眼,径直进了门,在厨房转了一圈。
“哟,做饭呢?”
牧白跟着进来,坐在沙发上,一副懒散样,笑道:
“做得多,要不给你打包点,你带回家跟我爸一起吃?”
“我还有心情吃?”王彤珊说,“你和那个文易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别说你们那个圈子了!整个宁城商圈都看你笑话呢!”
牧白二郎腿一翘,浑不在意:
“妈,这个问题,咱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
“哼,牧白,以前你混,我和你爸管不了!但现在你俩闹得这是哪一出?”
就在牧白以为老妈要问,文易是不是有精神问题的时候,王彤珊脱口而出:
“你到底怎么人家了?逼得人家自杀?”
牧白一脸无奈,“我——我怎么了?”
“现在说什么的都有!说你霸王硬上弓!说文易实际上心里有人,压根就不想跟你!还有人说他也是个浪荡公子!你跟妈说,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也还没闹明白呢!
牧白无从辩解,只好说:
“妈,我俩的事你就别管——”
“叮咚——”门铃又响了。
文易刚才回来,先是上楼换了衣服,然后提着一瓶路易十三下来了。
看到王彤珊也在,他有点犹豫:
“要不我先回去?”
“不用,饭已经好了,来吃。”牧白拉着文易进了门。
文易心里明白,王彤珊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来的,他看一眼牧白,下意识压低声音:
“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妈不在这吃。”
王彤珊站起来,对文易说:
“文易是吧?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牧白的母亲。”
文易把酒递给牧白,“你好。”
气氛沉默了。
王彤珊看着眼前的男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问他和儿子的事?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不合适。
问他个人情况?他家里出了那样的事,父母双亡,也不合适。
反倒是文易,还挺自然,开诚布公地说起了昨晚的事。
“伯母,昨天我不小心掉河里了,是牧白救了我,我很感谢他。”
平安夜的平安,是牧白给的。
生命尽头的希望和爱,也是牧白给的。
文易这句感谢语一语双关,但王彤珊和自以为不被爱的牧白听不懂,都觉得他这声道谢太过郑重。
王彤珊本来觉得文易这人有点冷,听见他道谢,笑起来:
“孩子,你没事就好!”
文易嗯了一声。
“妈,你要是不走,留下来吃饭?”牧白搂着文易的肩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啊不了,你们吃,”王彤珊瞪了儿子一眼,低声道:“好好照顾人家!”
把老妈送走后,牧白盛了菜,问:
“怎么还拿酒了?你不是不能喝酒了吗?”
文易今天没打针,于是说:
“可以喝一点点。”
虽然他知道少喝一点点,代谢得很快,但总有一些东西,是代谢不掉的。
比如……这个男人给与的爱。
牧白坐在他对面,说:
“文易,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也在宁城医院工作,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他过来。”
文易正在倒酒,闻言抬眸看他一眼。
“你说的是林章林医生?李主任跟我提过。”
牧白没想到文易这么坦诚。
他把酒推给牧白,又给自己倒了一点点,说:
“牧白,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让你觉得我需要心理疏导?”
已经到了有自杀行为的抑郁症,还不需要心理疏导?
你不但需要这个,你还需要完整系统的治疗!
牧白把手机递给他,说:
“你手机,昨天那个男孩说,你当时一直在发呆……”
文易拿过手机,解开锁屏看了一眼,界面上牧白的未接还没消掉。
他轻轻一笑,问:
“他没告诉你我翻过去是要捡手机?”
“说了,”牧白说,“他说你掉下去之前,好像还说了句什么话?”
文易手肘支在桌子上,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却没立刻放下。
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映着手里红色的液体,慢慢滋生出一种令人神魂颠倒的美。
“想知道?”
牧白盯着他,没说话,他觉得自己有点醉。
“我当时说,”文易微微眯着眼,说:“牧白,再快点……”
这样有歧义的话,让牧白的呼吸停滞了一下,他端起酒杯跟文易碰了一下,说:
“然后你放开了手?”
“对,”文易点头,舍去一部分事实,说:
“说实话,我当时脑子里,就是昨天晚上我们做的事,所以我说我忘了自救,是真的。”
牧白忍不住笑了,说:
“如果你想的不是我,我都怀疑你得了姓瘾症!但是文易,你觉得你患病的根源是什么?”
“怎么?你要代替心理医生来跟我交流?”文易问。
“不可以吗?”
“大可不必,我爸妈刚出事的时候,我的老师,我爸妈的朋友,给我请过心理医生,我太知道他们的套路了。”
文易的目光掠过牧白,说:“如果我想,我现在就可以停药……”
因为你,可以代替那些化学分子式,成为我的药……
牧白绷着嘴唇点点头,轻声道:
“我只是希望昨天晚上的事,不会再出现……”
文易歪头一笑,拿起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说:
“不会,我不会第二次把手机掉在那个地方!”
——也不会第二次踏入爱河。
虽然他现在一只脚已经在河里了,但只要他不说,他另一只脚,就永远在岸上。
牧白不再就这个事多说什么,转而说起了其他。
“你以后会一直在我公司上班?”
文易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以后,他哪里有以后?
也许他今天少吃一顿药,陪着牧白喝一点酒,哪怕只有二十毫升,就是他人生岁月里,最后的狂欢……
“看心情。”
牛肉有点烫,文易随便嚼了两下就囫囵咽下去了。
牧白一笑,说:
“我当年失恋,转头就当了个纨绔子弟,虽说也挣了不少钱,但毕竟浑浑噩噩过了好几年。出国后,我才把重心放在工作上,你呢?想玩几年?”
玩几年,才能全身心地待在我身边?
“纠正一下,我们不一样,”文易嘲讽道:“你是被汪老师甩,而我,是甩了潘星辰,所以你是堕落,我是随心……随心的事,谁说得准?”
“汪书泽骗婚,潘星辰出轨,你跟我,谁好过谁?”牧白不甘示弱,“况且,我也没像你似的,给汪书泽巨额分手费!”
文易哼笑一声,“谁的青春不值钱呢?”
“说的我没付分手费,就是个渣男一样!”
牧白喝一口酒,说:“不过文易,潘星辰想要钱,你给了,我想要的,你给吗?”
“那要先说清楚,你想要什么?”文易抬眸看他一眼说。
牧白的指尖在颤抖。
就好像他在文易心里摇摇欲坠的身份。
所以,他只能收起那份期待,死不正经地笑道:
“宝贝儿……我想要什么——你不清楚吗?一个月才两三次,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干不动了!”
文易托着腮帮:
“看来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炮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