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A4纸拿在手里,牧白觉得万分沉重。
那是文易从来不曾宣之于口的爱,也是他即将被命运偷走的生命……
牧白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放回原位,没有翻看其他遗嘱内容。
不管文易给他留了什么,他都已经得到了全部……
有人过来给李敏道送资料,冷不丁地看到主任办公室有人,愣了一下。
“您找李主任?”
“对!他什么时候回来?”牧白神色有点焦急。
“李主任在手术室,少说也得两个小时。”
不等这小医生再说什么,牧白直接说:
“好,那我在这等他。”
小医生古怪地看他一眼,把资料放在桌子上离开了。
牧白靠在沙发上,看着虚空发呆。
这几天下班,他都会到病房楼下抽支烟,或者偷偷在病房门外看一眼再回去,也会联系全国各地的医疗机构和红十字会,虽然效率不会比李敏道更快。
但这些,是唯一能让他觉得有心理安慰的事。
他太想文易了!
想搂着那削瘦的肩骨,分担命运施与他的重担……
李敏道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看见牧白,他愣了一下。
然后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看到桌上忘了收起来的遗嘱,拉开抽屉放进去。
“你看了?”虽然是问句,但李敏道很确定。
“我只看了这一张,也只需要看这一张。”
牧白说完,不再吱声。
李敏道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牧先生,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文易想见你,他会联系你。”
“他……现在怎么样?”
李敏道沉默片刻,说:“很虚弱,就算配合治疗……也就三两个月……”
牧白垂眸,眼泪滴在地板上。
两个大男人相顾无言,几分钟后,他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
回到香山路,牧白坐在阳台上,一口一口喝着酒。
已经凌晨两点了,这是他和文易认识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他想找到文易,问问他为什么不愿见自己。
也许文易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却在他知道真相后开始逃避。
但隐隐地,牧白又觉得自己知道原因。
一场疾病,像一把尺子,重新度量他和文易的关系。
不是考验他们的感情,而是界定他们的相处方式和生死距离。
文易需要时间适应,但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午夜两点,楼下花坛旁边,那只流浪猫出来觅食了。
牧白看见它在文易原来投食的地方转了又转,起身去了厨房。
十分钟后,他裹着大衣,带着白水煮的鸡胸肉和酒下了楼。
暮冬时节的风依然刺骨。
牧白把冒着热气的鸡胸肉一点一点撕开。
流浪猫见来人不是文易,警惕地蹿回树后。
但可能是饿久了,又有点蠢蠢欲动。
“我没猫粮,将就着吃吧。”
牧白有点醉,身形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三楼发呆。
直到有上夜班回来路过,冷不丁被他吓一跳叫出了声,他才回神。
吃干抹净的流浪猫早已不知去向,花坛边只剩一个空盘。
牧白苦笑一声,把酒瓶扔进垃圾桶,搓搓耳朵上了楼。
狭窄的楼道,是他和文易走过无数次的路。
他们曾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接吻,调情……
但现在,那个男孩却在刻意回避他。
不知不觉,牧白迈上了三楼的台阶。
站在文易家门口,牧白抬手打开了密码锁。
密码六个九。
键盘每响一次,牧白的心就疼一下。
美好的东西值得永远,但文易的生命却如此短暂。
打开门,玄关处的感应地灯还亮着,那个能肆意操纵各种基酒,会在他身下哭泣的身影却不知道在哪……
牧白站在客厅里,眼前浮现出文易生活在这里的景象。
沙发上,餐桌前,男孩会看电影,会吃外卖,或许在无所事事的时候,也会想起他……
酒,切子杯,花瓶里的枯枝,墙上的灰白纹理。
牧白的视线扫过每一处角落,努力将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收入脑海,用来慰平对文易的思念……
他拂过厅柜里码得整整齐齐的唱片,突然发现其中一张没放好,下意识地抽了出来。
红色背景下,la vie en rose几个法语单词映入眼帘!
不知为何,牧白心跳加速!
他指腹轻轻搓了搓最后一个单词,打开了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