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漂泊。无尽的漂泊后,从战场上逃离出来的舰队终于来到了塞浦路斯的港口前。
这数天的时间里,阿姆留斯逐渐认清了现实——他失败了,七丘帝国的舰队溃散了。而且,海雷丁根本就没有追来。
没有追来,就意味着海雷丁在做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在战略上,七丘帝国的这一支舰队,已经失去了被海雷丁追击的价值。
天灰蒙蒙的。港口没有多少行人。舰队悄无声息地靠港了。士兵们走下船时,看到在塞浦路斯的沙滩上,还留存着他们为庆功而烧掉的船只的残骸。
人们不再围拢过来,而是在路旁躲避着阿姆留斯的队伍。纵然这些普通的市民还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前线的消息,但他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看到了残破的船帆、看到了被烟熏黑的船舷。他们看到士兵们的衣服破破烂烂的,阿姆留斯更是一路都低着头,不敢迎上众人的视线。
塞浦路斯的将军带着一队人马赶到了现场。见到帝国海军的模样,他大为震惊,跳下马就扶住了阿姆留斯:
“小将军,发生什么事了?”他焦急地问道,“谁把你们给打成这样?”
“……海雷丁”
“海雷丁?他不是在围攻塞浦路斯时被海洋之火炸入海里,丧命了吗?”
阿姆留斯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海雷丁没死、只是在用诈死的手段骗阿姆留斯出海——这句话要他亲口说出来,未免有些太残酷了。
好在塞浦路斯将军颇懂得察言观色,见阿姆留斯低头不语,他心里已经懂了个七七八八,于是就不再追问,而是安慰道:“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既然已经来带塞浦路斯,那今晚就来参加我的家庭晚宴吧。上一次将军忙着出征,没能出席,我的妻子和女儿可是都感到很遗憾呢。”
阿姆留斯心中羞愧,不愿见人。但塞浦路斯将军却热情地一再坚持,阿姆留斯推脱不及,被半强制地给拉进了塞浦路斯将军的宅邸。
说是家庭晚宴,但塞浦路斯将军的女儿和妻子却都没有出席。听管家的话说,她们下午刚刚出门,去参加一场舞会去了。
“阿姆留斯将军回来了,她们去参加什么舞会?”塞浦路斯将军不高兴地把手一挥,“让她们赶紧回来!过了这个村,要再见到他,可就不知道要排队排到什么时候了!”
“将军……”阿姆留斯极为惭愧地说道,“我是败军之将,还请不要这么说了。”
“唉!怎么这么说话,一次失败有什么要紧,那些当将军的,有哪些没有打过败仗的?”塞浦路斯将军起身往阿姆留斯的杯子里倒酒,“我认识过很多帝国的海军将领,他们听到海雷丁的名字,全都害怕的要死,只有将军你打败过海雷丁!”
阿姆留斯已经面红耳赤:“那是海雷丁故意引诱我出征,设下的诱饵。”
“是吗?那海雷丁还挺狡猾。不过,小将军,身为将军,最重要的莫过于和对面拼到死的勇气。光看这一点,你也是远远超过帝国的所有海军将领的。”
说着,塞浦路斯将军端起了酒杯;
“来,我敬你一杯!”
一杯酒下肚,阿姆留斯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却见塞浦路斯坐回到椅子上,问道:
“小将军,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明天就回去找维比乌斯将军,把剩下的这几十艘船的指挥权交还给他。”阿姆留斯又低下了头,“然后辞去我的职务,回家里等待巴塞勒斯的降罪。”
“这哪行!小将军,你这么年轻,可不能自毁前程。你得听我再说一句。”塞浦路斯将军喊了起来,“交出军权,那是自寻死路!但军权在手,你就有无限可能。现在巴塞勒斯还没有对你进行调度,你就不想指挥一场反败为胜的战役,一雪前耻吗?”
“一雪前耻?”阿姆留斯竖起了耳朵,“该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机会是等出来的。”塞浦路斯将军说道,“塞浦路斯是最靠近前线的港口,你先不要急着回去,在这里驻扎下来。我派人去前线收集情报,说不定就能找到时机。”
带着一丝缥缈的希望,阿姆留斯接受了塞浦路斯将军的建议,在当地驻扎了下来。当天晚上,他被塞浦路斯将军灌的醉醺醺的,送回了房间。
“将军……多谢……你的指点……”
醉醺醺的阿姆留斯拄着房间的门,不忘朝塞浦路斯将军道谢。
“如果这次能够反败为胜……我就回来……向你的女儿求婚……到时候……希望你不要嫌弃。”
塞浦路斯将军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轻点了一下头。
阿姆留斯进门休息了。塞浦路斯将军告别阿姆留斯,然后,独自来到了宅邸的花园中。
月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撒下斑驳的光点。塞浦路斯将军避开这些斑点,在黑漆漆的树荫下轻轻拍了下手。
树叶簌簌地响动了一下,有个黑影跳了下来。
“马上派个人去和天方帝国取得联系。”塞浦路斯将军低声说道,“我希望和他们签下合约。如果他们需要,我可以向他们献上七丘帝国海军大将的项上人头来作为礼物。”
“是说那个阿姆留斯吗?”那黑影感到有些意外,“为什么要这么做?将军之前好像还想和他联姻来着。”
“是,我提出了。但是他敷衍过去了。也就是说,他是站巴塞勒斯的。”塞浦路斯将军的脸变得无比阴沉,“他一直都在有意拖延对塞浦路斯的救援,当我不知道吗?我拉拢他时他给我甩脸色,现在打了败仗想娶我女儿?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是……为什么是现在?不再观察一下战争的走向吗?”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帝国残余的舰队全部停靠在我们的港口,而且还要停靠好长一段时间。这正是送上门来的礼物。只要能够夺下这些船只,几十年内,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对我们塞浦路斯都无计可施——很快,塞浦路斯就是一个独立的王国,再也不是什么七丘帝国的军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