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延年疑惑地从内侍手中接过奏折,打开看了第一行便眉头紧拧:臣内阁阁臣元震奏请革新阁议议事规程疏!
再读下去,大意无非就是当前的阁议之法实际上就是首辅独裁制,其他人纵有不同意见也只能单独附后,以供圣上参考,多数时候甚至都懒于单独附后,直接忽略不计。此制赋予首辅之权尤重于先前的二相制,极易阻塞视听、蒙蔽圣上。有道是“兼听则明”,故恳请陛下革此弊政,将阁议之法改为多数决,若平票不能决则交付圣裁云云。
“若照元向东这个法子,则内阁阁臣必然结党,这才是最大的弊政!”杜延年将奏折还给内侍,毫不避讳地道。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呀!岳父大人这句话是说到点子上了!此人惯会结党,出此昏招也不奇怪!”祁翀笑着说道,突然又话锋一转,“不过,他有一句话也是有道理的,那就是内阁阁议之后如有不同意见,是否都付之于后了呢?乔公主持内阁期间,这一点做的还是不错的,不过最近朕确实很少看到附后的异议了。尤其是昨日那份外放名单,元震没有参加阁议,也无怪他当廷发难。哦,当然此事就算元震不同意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但这毕竟不合规矩,容易惹人非议,今后还是不要如此地好。”
杜延年听出了正宪帝的批评之意,忙起身告罪:“陛下责怪的是,都是臣的疏忽!今后必定严守阁议之制,绝不再犯!”
“岳父言重了,朕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提个醒而已!坐吧、坐吧!对了,大婚之后照例是要给岳父封侯的,您不妨自己想想,喜欢什么字就让礼部呈上来。”
“恩出于上,岂是臣该置喙的?”杜延年心中暗惊,刚坐下去的屁股又往前挪了一半,“呃......说到大婚,臣正有件事要跟陛下禀奏。按习俗,大婚前一个月男女双方是不能碰面的,小女如今再住在宫中怕是不妥了,能否今日便让小女随臣回府?”
“心悦昨日倒也提过此事,说是女学正月十八就要开学了,她也该回去备课了。不过,安福长公主舍不得她走,想留她到正月十六再出宫。我与她商量了一下,决定先照顾安福长公主的情绪,反正离大婚还有两个月呢!”
“既如此,那臣就过些日子再来接她。”
“如此也好,反正府上还得筹备君章的婚事呢,这会儿应该也是忙碌的。对了,准备的如何了?”
“臣在家也是甩手掌柜,一切都是拙荆在打理。据说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过几日便过彩礼,只待犬子回来就能成亲了。倒是曹国公府可比臣家里忙活,又要嫁女,又要娶妇,听说最近裁缝都快把曹国公府的门槛踩破了!”
“大长公主府也是如此。歧王最近也在为柳怀的亲事忙活,他成亲的日子跟君章前后脚。大长公主把柳忱的成亲日子也定下来了,朕大婚之后便是柳忱娶孔家长女。”
“还有一对儿呢!”说了些闲话,杜延年的情绪又放松下来,笑道,“乔阁老也准备嫁女了!”
“哦?韦尚书家也有喜事?对,这倒也是,他上次便说要趁韦宙回营之前先把婚事解决了!”
“正是如此!哦,对了,还有李家呢!李家也打算趁许允他们外放之前,先把那对双生女儿嫁了,这算起来他们反倒可能是最先成亲的,因为最迟二月初许允他们就该出发了!唉!可惜许世昌不能亲自参加儿子的婚礼了!”杜延年似有意似无意地提了许衍一句。
祁翀自然明白他是何意,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让许允去瀚东路不就行了?离他父亲近一些,也能带着新媳妇去给他爹磕个头、敬杯茶。”
“陛下还真说着了!许允还真就自请赴瀚东任职!”
“哦?不怕瀚东苦寒?”
“年轻人嘛,还是有几分热血的!”
“其他人呢?”
“邱绍勋、栾鸣凤自请去岭南,梁睿自请去西北,其他人倒是更青睐富庶安逸之所。”
“没出息!”祁翀撇了撇嘴,“也罢,就随他们去吧!官场这条路不好走,别以为选了个好地方做起点仕途就能更顺,这一县之长可不好当!”
“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能不能走的下去,悟性、机遇各占一半,今后如何就看他们各自的本领了!”
“话虽如此,朕还是有些担心。一群年轻人,官场经验不多、人生阅历不足,就这么放出去做一县的父母官,杜相,这真的合适吗?”
话题又转回到了公事上,杜延年微微一愣:“这历来不都是如此吗?更何况进士当中弱冠之龄的毕竟只是极少数,大多在而立之年上下,也不算过于年轻。”
“朕还是以为这些年轻人应该先从佐官做起,不宜直接上任堂官。”祁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边踱边道,“眼下是人才匮乏,等以后书院遍地了,年轻人个个都能识文断字,这科举取士的规矩就还得改!算了,这些以后再说吧,眼下先把书院开起来倒是真的!”
“范尧卿倒是说了一个书院官办的主意,望州也在试点,不如就以今年的恩科先试试成色?”
“望州书院满打满算也才开了一年多,能行吗?”祁翀虽然不怀疑开书院的决定,但是对于短期内的效果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臣有个主意,不如今年望州乡试陛下额外多给望州二十个副榜举人名额,准他们参加今年的会试,但如果会试未考中,则举人身份取消。届时这二十人中若能有一半上榜,或者望州上榜之人明显多于其他各州,那就证明书院是有成效的!”
祁翀立刻就明白了杜延年的意思,每州能来京城参加会试的举子一般不过一二十人而已,望州如果能多出二十人参加,便等于是以望州的“中等马”大战各州“上等马”,不用说大胜了,便是打个平手也足以说明望州书院的成绩!
“那就这么定了,催一下范尧卿,早点把条陈弄出来!”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