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又将人抱住。
“宁儿我带你回去休息吧。”沈霁低声乞求着，和曾经的他判若两人。
洛宁沉默着点了点头。
……
洛宁醒过来的消息很快就被洛家人知道，洛夫人立刻就递了牌子请求入宫，沈霁也同意了。
等洛夫人和洛苏到的时候张太医正为洛宁诊脉。
“娘娘的身体好了许多，但娘娘切记，万不可再大动肝火，莫思虑太多。”
因为在洛宁昏睡的时候就被迫和沈霁举办了婚礼，因此宫里的人对他的称呼早就从公子变成了娘娘。
张太医这话虽然是在劝告洛宁，但目光是看向的沈霁，针对的已经很明显了。
沈霁沉默不语，满心满眼都是洛宁。
洛宁点了点头，唇边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道：“此番多谢张太医了。”
张太医只是摆了摆手，低首道：“娘娘这话折煞老臣了。”
洛夫人看到消瘦了许多的洛宁再也控制不住心情，一路小跑着冲到了他身边。
“宁儿……”洛夫人嗓音颤抖，抬手想要去摸一摸洛宁的脸。
洛宁微微侧头，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娘亲。”少年轻柔地唤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洛夫人的泪一瞬间涌了出来。
等和少年寒暄完一阵后才突然发现沈霁的存在，于是站起身行了礼，面色冷淡。
沈霁也不在乎她的逾矩，随手摆了摆。
洛苏一直沉默地站在洛夫人身边，洛宁抬眼看向她，眼中闪烁过一瞬间的犹豫，但很快就重新绽开了笑容：“二姐近来可好？”
洛苏点了点头，她没有错过洛宁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犹豫，但她没有问出来，只当自己不知道。
看着身形瘦削的少年，心疼和愧疚几乎将她淹没。
她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拉洛宁的手，可洛宁却下意识躲开了。
洛苏愣在原地，少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情况，转而笑着说道：“陛下，我想与我娘亲和二姐独处一下。”
少年刚醒，又有张太医的话作铺垫，沈霁哪里敢不应，心里百般不情愿，可还是败在少年温柔的笑中，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
洛夫人坐到床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洛宁也乖巧地靠在她肩膀上。
“阿宁……”洛苏跟着坐到了床边，看到少年微微移开的身体心中五味杂陈。
洛宁没有回应她，目光顺着窗户看到了外面枯死的腊梅。
“那一日我做了许多的梦。”
少年突然开口，声音不复从前的温柔，而是带着一种淡淡的迷茫和疲惫。
“我梦到了许多许多事，多到我快数不清了。”
洛夫人不知道他说的梦是指什么，只能安慰着：“宁儿莫怕，梦都是假的。”
洛夫人不明白，可洛苏却明白洛宁口中的梦到底是什么。
她心下一紧，忍不住就开口道：“阿宁，你可恨我？”
洛宁半天没说话。
恨吗？当然是不恨的，洛苏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一个短暂出现了一下的过客，她的所作所为不过都是世界意识强行按在她身上的束缚。
她不值得自己的恨。
可不恨不代表不怨。
洛苏曾经想害他，即便她没有得手又如何。
他洛宁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被自己心爱的弟弟永远厌弃，远离，害怕，永生永世都活在愧疚之中，被过往的记忆反复折磨，这就是洛宁给洛苏选择的最好的惩罚。
洛宁没看洛苏，嗓音淡淡：“不恨也不怪。”
“可也许我也没办法再释怀。”
洛苏原本松下的心因为洛宁的这一句话又提起来。
“那一日我以为我不会再醒来了，可我又陷到另一个梦里，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让我喘不过气，真实到让我害怕，那是个噩梦，我永远都无法忘掉。”
“二姐，我累了。”
“这一次我看透了许多，或许很多东西我早该放下了。”
洛夫人不清楚姐弟两人之间的矛盾，但她也清楚两人之前突然变僵的关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解，最后只能沉默。
洛苏呼吸一窒，手下意识想去拉洛宁，可还没碰到就在少年淡漠的眼神中悻悻收回了手。
她早就没资格再去拉住阿宁了。
从上一辈子她被嫉妒和仇恨蒙蔽，对阿宁下手开始，就没有这个资格了。
洛宁也没再去看她，而是对着洛夫人道：“娘亲，我累了，想再睡一会儿。”
“好。”洛夫人扶着洛宁躺下，看着沉默不语丢了魂一般的二女儿和闭眼休息的小儿子，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带着洛苏离开。
沈霁在两人离开后就又回到了洛宁身边，看着少年闭眼休息的模样，脑海中又想起一个月前少年躺在他怀里奄奄一息的模样，神经突然紧绷起来，沈霁下意识就冲到洛宁身边。
他的动作太大，身体撞在床榻上发出一声响，洛宁被吓了一跳，刚坐起身就被沈霁揽进了怀里。
“陛下？”少年不解地询问。
狗男人这又是咋了？
听到洛宁的声音沈霁才反应过来，心有余悸地松开手，哑声道：“宁儿的身体可还好？”
少年对着他笑了笑：“多谢陛下关心，洛宁无碍。”他笑的温柔，眼神也和对待其他人时一样。
沈霁心下一紧。
“张太医可替陛下处理过身上的伤口了？”
沈霁低低应了一声。
“那便好，陛下，洛宁累了，想先休息一会儿，还望陛下准许。”
沈霁看着洛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不再是曾经的不甘和恼怒。
很漂亮，很温柔，却也疏离，冷漠。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不该是这样疏离的。
尽管宁儿曾厌恶于他，可他在宁儿心中到底是不同的，而如今，他却连那唯一的不同都失去了。
宁儿不会再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情绪，他也永远走不进宁儿心里，也许很快就会有人来填补宁儿心中的那个空缺。
而他终将成为茫茫人海中被遗忘的一员。
沈霁沉默了许久，最后哑着嗓子轻声道了一句：
“好。”
或许那温柔却疏离的眼神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