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十一月,寒风凛冽,吴郡城中却一片忙碌景象。这段时日,马超与周瑜日夜操劳,刚将扬州繁杂事务梳理得井井有条,满心盼着前方传来好消息。
这天,天子传檄天下的使者匆匆抵达吴郡。孙策正与周瑜在府中议事,听闻使者求见,二人忙迎了出去。使者面色凝重,呈上檄文,还未等孙策展开细看,便颤声将马超身死长安的消息道出。
“什么?”孙策身形一晃,手中檄文差点滑落,他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这绝不可能!”刹那间,一股悲怒从心底涌起,他“唰”地拔出腰间长剑,直指使者,剑身因愤怒而微微颤动,“我大哥马超,勇冠三军,天下英雄谁不敬畏?怎会不明不白死在长安?你莫不是听错了,或是故意诓我!”
周瑜也震惊不已,一向沉稳的脸上满是愕然,他快步上前,按住孙策持剑的手,低声劝道:“伯符,莫要冲动,听使者把话说完。”
使者双腿打颤,“扑通”一声跪地,声音带着哭腔,哆哆嗦嗦地说道:“君侯,小的万万不敢欺瞒您呐!听闻马超将军大胜回朝,天子龙颜大悦,特在宫中设宴犒赏其功。可谁能想到,酒宴之上,竟有人当众叫破马超将军与皇后卢婉的丑闻。马超将军当时就恼羞成怒,瞬间失去了理智,竟拔剑欲弑君。宫中顿时大乱,幸亏宫中统领王越、温侯吕布和护军将军赵云三人反应迅速,合力将马超将军斩杀,这才保得天子周全。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啊!” 说完,使者瘫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孙策一怒之下拿他问罪。
孙策听完,脸上的怒容更盛,手中长剑狠狠劈向一旁的石凳,“咔嚓”一声,石凳被劈成两半。“这定是那昏君的奸计!我大哥何等英雄,岂会做出这等事?分明是他忌惮大哥的威名!”
“我之前就劝过大哥,莫要轻易为这腐朽朝廷效力,伴君如伴虎,如今竟真遭此大难。”
孙策来回踱步,眼中满是复仇的火焰:“公瑾,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一定要为大哥报仇。”
周瑜沉思片刻,说道:“此事不可鲁莽。如今朝中王越、吕布、赵云皆在,又有天子诏令,公然兴兵复仇,师出无名,反而落人口实。”
孙策急道:“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大哥白白死去?”
孙策急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桌上茶具叮当作响,怒声吼道:“公瑾,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哥被这昏君陷害,我怎能坐视不管!必须得报仇!”
周瑜长叹一声,神色凝重又悲戚,缓缓说道:“伯符,我懂你的心情,又何尝不想为兄长讨回公道。要先通知沙摩柯,沙摩柯重情重义,断不会对妹夫的死坐视不理,必定也想复仇。依我看,可先联合他,再集结大军,共商复仇大计。”
孙策一听,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急切道:“公瑾,还是你考虑周全!就这么办,马上派人带着我的亲笔书信去见沙摩柯,告知他大哥的冤情,恳请他与我们联手。同时传令下去,让江东各部厉兵秣马,随时听候调遣。等沙摩柯一到,咱们就一同商议从何处兴兵,定要让那昏君付出惨痛代价!”
随着天子檄文到来的同时,来传檄文的队伍里悄然少了一个,早在进城之前,这人便寻了个时机,不着痕迹地脱离了队伍。他身着粗布麻衣,将自己扮作一介普通旅人,神色自若地混入人群,踏入了吴郡。
夜幕如墨,缓缓笼罩了整个吴郡城。这人趁着月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张纮府邸前。张纮与张昭同为江东豪族,府邸恢宏气派,朱门高筑,彰显着家族的不凡地位。
他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门房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借着微弱的灯光,瞧见一个陌生的面孔,不禁面露疑惑。还未等门房发问,那人压低声音,只说要见府上老爷张纮。门房有些犹豫,毕竟此时夜色已深,老爷怕是早已安歇。
就在这时,张纮的夫人恰好路过,见状询问缘由。夫人听闻此人深夜求见老爷,眉头轻皱,正欲婉拒。那人却不慌不忙,只低声吐出“长安来的”四个字,随后又悄悄递上一锭金子。夫人心中一惊,目光在金子与那人脸上来回打量,犹豫片刻后,终是接过金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去叫张纮。
张纮听闻是长安来人,瞬间睡意全无,急忙起身,亲自将此人引入书房。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的面庞 。
张纮神色凝重,待书房的门悄然关上,便迫不及待地向使者发问:“天子此次遣您前来,可有具体安排?”使者微微欠身,目光沉稳,不紧不慢地开口:“当日,诸位曾言要对付孙策。如今天子已然诛杀马超,以孙策的性子,必定会以为汉室要对诸侯动手,进而起兵作乱。如今,便是对付他的绝佳时机,还望先生及时准备,一旦时机成熟,便可动手。”
说罢,使者便拱手告辞,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张纮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烛光摇曳,映照着他沉思的面庞。良久,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披上外衣,抬脚便向门外走去。
此刻,夜幕深沉,万籁俱寂,唯有张纮匆匆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不多时,他便来到了张昭府邸前。张昭与张纮私交甚笃,二人又同为孙策麾下极为倚重的内政人才,遇此大事,张纮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与张昭商议。
门房被急促的敲门声唤醒,睡眼惺忪地打开门,见是张纮,虽满心疑惑,却也不敢怠慢,赶忙入内通报。张昭听闻张纮深夜到访,亦是深感意外,来不及多想,急忙起身相迎。
睡眼惺忪的张昭将张纮引入客厅,待二人落座,张昭强打精神,开口问道:“子纲,如此深夜前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张纮长叹一声,缓缓将使者所言之事一一道来……
张昭满脸忧虑,在房中来回踱步,手中的书卷早已被搁置一旁,无心再读。如今江东局势愈发紧张,武将方面,吕蒙等一众将领已在军中站稳脚跟。他心里很明白,马超被天子诛杀,以孙策的性格,必定不日便要起兵为马超复仇。
“一旦孙策兴兵,肯定得让吕蒙这些能征善战的将领随行,如此才有把握对付孙策。但周瑜智谋超群、在军中威望极高,实在让人忌惮,必须想个法子把他留在江东 。”张昭停下脚步,眉头紧蹙,目光紧锁着坐在一旁的张纮,神色凝重地说道。
张纮微微点头,神色同样忧虑:“周公瑾若是留在江东,日后咱们想要扶持他人继承孙策的基业,恐怕绕不过他这一关呐。”
张昭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子纲,你我都清楚,孙策之子尚年幼,而周瑜的妻子与孙策的妻子又是亲姐妹。要是扶持孙策之子上位,大权必定落入周瑜手中。他们本就是结拜兄弟,以周瑜的性子,咱们怕是捞不到什么好处。再说了,就凭周瑜那心思缜密的劲儿,早晚会查出咱们的端倪。”
张纮神色凝重,语气中满是忧虑:“扶持那幼子,总归是好过孙策继续掌权。孙策脾性刚硬,行事果决,我们根本无法左右他。待他将地盘彻底稳固,以他的性子,早晚会对我们这些江东世家大族动手。”
张昭微微颔首,沉思片刻后,迟疑着开口:“我明白你的担忧。不过,孙策之弟孙权,性子相对温和。平日里他随我读书时,我多有暗示,发觉此子心中所想,并非如表面那般恭顺。若能在成功刺杀孙策之后,顺势推孙权上位,成为这江东之主,那诸多难题或许便能迎刃而解。”
张纮闻言,眉头拧得更紧,反驳道:“话虽如此,可事情哪有这般简单。孙策现有子嗣在世,依照常理,他又怎会轻易将江东基业传给自己的兄弟?想当年孙坚不幸身死,继承遗志、扛起大业的不也是孙策,而非他的叔父孙静。如今我们想让孙权越过孙策的子嗣掌权,谈何容易。”
张昭摆了摆手,神色笃定,侃侃而谈:“这可和当年孙坚过世时的情形大不一样。虽说乍看相似,内里的门道却千差万别。想当初孙坚战死,孙静既没那能力,也无争权的野心。孙坚的夫人吴夫人,背后靠着娘家旧族撑腰,又有孙策这个争气的儿子,所以孙策承接遗志顺理成章。”
他稍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接着道:“但孙策如今的状况截然不同。他若不幸身死,就一个年幼独子。况且周瑜和孙策是连襟,关系匪浅。一旦周瑜扶持孙策之子,那江东大权必定落入周瑜之手。这里面的关键人物,便是孙策的母亲吴夫人。当年孙坚留下那点基业,她都能守得稳稳当当,没让孙静占去分毫。”
张昭越说越激动,往前迈了一步:“如今孙策要是出事,留下江东这么大的基业,要是孙策之子掌权倒也罢了,可周瑜明显是要独揽大权。日后这江东到底是谁家的天下,还真不好说。吴夫人何等精明,她又怎会甘心?到时候,咱们只需推波助澜,把这利害关系摆在她面前。以吴夫人的性子和手段,断然不会让周瑜轻易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