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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棚外,一众流民们排着长队,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眼神紧紧盯着面前的铁锅,那里装着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武成乾就站在大棚中央,他穿着一身素色锦袍,没有戴头饰,也没有佩刀剑,看上去温文尔雅。
“这边……”他亲自拿起勺子,给每一个上前的流民盛粥,动作很是娴熟,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莫要急,都有份,慢慢排队。”其人声音虽然不高,却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喝完粥还有馒头,妇孺若是不够,可以再要。”
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接过粥碗,激动得浑身发抖,对着武成乾连连磕头。“多谢殿下!多谢殿下!您可真是活菩萨啊!”
见此情形,武成乾连忙将老者扶起。“老人家快些起来,战乱久矣,乃是孤之过。何以受此跪礼,折煞孤了。”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说罢,老者捧着粥碗朝人群中挤去。“孙儿快来,热和的!吃了就不饿了…….”
“殿下大慈大悲,再给加点儿吧!我家中母亲已有两日未食了……”老者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矮娃子冲上前去。
听闻此言,武成乾当即取来两个馒头递给了对方。“娃娃莫要慌,不够了再来要!”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矮娃子接过馒头飞快朝着土坡跑去,未行多远,却是摔倒在泥巴地上。
尽管黄泥水溅得他满脸都是,他却将怀中馒头死死护住…….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喜悦。
周围流民陆续上前领粥,一个个对着武成乾感恩戴德,语气中满是喜悦和激动。
这一切徐平都看在眼里,心中却是暗自冷笑起来。武成乾这出戏演得的确是逼真,若不是知晓他的能力,恐怕连自己都会被他这仁善爱民的表象所迷惑。
“主公……”李正我目光扫过大棚周围,心中已在暗自盘算。武成乾身边的兵士至少有百十来人,个个都手持兵刃,戒备森严。“咱们直接过去吧。”
徐平点头颔首,正当他欲走近时,突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俩人对视一眼,当即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娃子,因为饿得心慌,挣脱了母亲的手,朝着施粥的铁锅冲了过去。
“何人造次!”守在铁锅旁的兵卒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当即举起长枪拦住那女娃子。“大胆刁民!竟敢冲撞殿下!”
女娃子看着近在咫尺的铁锅,却又被兵卒的凶神恶煞吓得哇哇大哭。
其母见状,连忙跑过来,当即抱着女娃子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大人饶命!饶命啊!娃娃她不懂事,求您宽恕!求您了!”
“刁妇安敢犬吠!”兵卒不为所动,抬脚便将之踢翻。“不好好排队,活腻歪了吗?”
周围的流民见状,纷纷停下脚步,却没人敢上前劝阻,生怕多管闲事便连救命的粥都喝不上。
不大不小的动静引起了武成乾的注意,他放下手中的勺子,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何事如此喧哗?!!!”
“军师……”
“……..”
见人走出粥棚,徐平和李正我也随之走上前去。俩人快步去到兵卒面前,当即朝着对方拱了拱手。“这位军爷,还请息怒。这小娃子不过是饿坏了,并非有意冲撞殿下,不如高抬贵手,先给打碗热粥填填肚子。”
兵卒上下打量了徐平一番,见其穿着粗布衣裳,却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流民,语气便不再那么盛气凌人。“尔等却是何人?来此又所为何事?”
“在下是过往的行脚商,路过此地,见这孩子可怜便多嘴说了一句。”徐平微微一笑,却将目光转向了武成乾。“殿下仁厚,瞧这小娃子瑟瑟发抖的,倘若饿死,反倒辜负了殿下体恤百姓的心意。”
听闻此言,武成乾寻声望去。当他目光落在徐平身上时,先是觉得有些眼熟,很快便转为惊讶。“哦?贤弟竟然有空来盛安?倒是让愚兄颇为意外!”
徐平见对方朝自己走了,当即对着武成乾抬手作揖,语气平静中却带着几分玩味。“自打小酒馆一别,倏忽二载过去。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周围的兵卒听到“贤弟”二字,顿时让开了一条小道。那名持枪之卒瞥了眼妇人和小女娃子也是退到了一旁。“殿下,这刁民……”
“住口!”其人话未说完,武成乾便厉声喝止。“都是我元武的子民,何来刁民一说?还不速速打粥来?”
听闻此言,兵卒赶忙应声,取来勺子便朝大锅起上一勺。“都排好队!一个个来!小娃子端好,这是你的!”
见此情形,徐平瞥了眼小女娃,又将目光重新看向武成乾。“徐某不远千里而来,贤兄就不打算…….”
“尔等留在此处,继续给百姓施粥,若有任何差池,休怪孤不讲情面!”难民聚集地自然是人多眼杂,也不乏有暗探在此,若是任由徐平留在此处,定会引起麻烦。
念及此处,武成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此处不是说话之所,贤弟不如随为兄回府一叙!”说罢,他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见对方这般模样,徐平与李正我再次对视了一眼,随后便跟着武成乾的脚步离去。
瞧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周围流民与兵卒皆是一脸茫然,却也没人去多想。
看似温和,口碑极佳的太子殿下,与徐平这位突然出现的“行脚商”之间有何猫腻?他们虽不在意,角落中,却有几名乞丐模样的人一直盯着几人的背影…….
待三人登上马车,车夫一挥马鞭,马车缓缓驶离了流民棚,朝着武成乾的府邸而去。
车厢内一片寂静,武成乾看着徐平,眼神中满是探究与思量。而徐平则闭目养神,仿佛并未有什么特别在意之事。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盛安府后门外停下。
对于突然来访,武成乾并未领着徐平和李正我从正门入。有些事兴许旁人不知,但两人并非头一次打交道,更遑论盛安城内遍布着列国的探子。
莫说顾应痕和姜尚武的人,即便大周和北蛮,同样潜伏了不少人在此。
穿过小门,武成乾径直走在前头。
徐平四处打量,目光时不时落在对方的身上。府内算不上华贵,倒也布置的素雅,配得上这位太子精心营造的人设……只不过,如此多的流民疲于求存,这位太子殿下却想都没想便离开了粥棚,其心可见一斑。
几人快步走过回廊,在一处极为僻静的小阁内,武成乾停下脚步。他伸手推门,旋即微微躬身。“舍下简陋,贤弟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