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他了!快跑!”另一个士兵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加快了速度。受伤的士兵看着同伴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明军骑兵,终于绝望地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明军骑兵追上受伤的士兵,却没有杀他,只是用长枪指着他,喝道:“投降不杀!”
受伤的士兵睁开眼睛,看着明军骑兵,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忙说道:“我投降!我投降!”
“在这等着,后面马上就有人来管你们。”
明军骑兵说完继续向前追击。远处的山林里,还有几个朝鲜士兵躲在树后,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恐惧,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只能等待被明军抓获,或者饿死在山林里。
初春的风裹着融雪的寒气,刮过德川以西的荒塬时,总带着股铁屑似的冷意。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把荒塬上的枯草、碎石都染成了死气沉沉的暗黄色,只有偶尔从云缝里漏下的一缕残阳,能在结冰的土坷垃上映出点转瞬即逝的碎光。
逃走的一小队朝鲜溃兵正踩着这样的土地奔逃,马蹄子踏在半融的冻土上,溅起的不是泥,是混着冰碴的碎块,打在甲胄上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像串在绳上的碎骨头。
队伍里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不是跑累的,是吓的。每个人的后背都被冷汗浸得发潮,初春的寒风一吹,甲胄内衬就黏在皮肤上,凉得人打哆嗦,可没人敢伸手扯一下,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近了。先是隐约的马蹄声,像远处闷雷似的,“咚咚”地敲在人心口上;接着是马嘶声,不是朝鲜战马那种细弱的嘶鸣,是明军骑兵胯下河西骏马的咆哮,沉、亮,带着股子天生的凶性。
最后,是甲叶碰撞的脆响,是铁蹄碾碎冰壳的“咔嚓”声,这些声音缠在一块儿,像一张收紧的网,正往他们脖子上勒。
跑在队尾的一个小兵突然“哎哟”一声栽倒在地,他的腿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膝盖处的甲片磕在石头上,直接折了。
没等他爬起来,旁边的兵卒也乱了阵脚——有人的马惊了,前蹄扬起,把主人掀在雪地里;有人攥着缰绳的手发颤,连带着马也跑偏了方向,撞在旁边的人身上。原本就散乱的队伍,瞬间成了一盘散沙。
“别乱!接着跑!”队伍前头,一个身材高些的朝鲜兵吼了一嗓子。他的头盔早跑丢了,露出满是汗和尘土的脸,额角还挂着道没干的血痕,是刚才奔逃时被树枝划的。
他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按在腰间的环首刀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可这话没什么用,没人听他的——跑在最前的两个兵卒反而加快速度,想把其他人甩在身后,连掉在地上的兵器都顾不上捡。
“咚——咚——”
明军的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甚至能听见他们队列里传来的呼喝声,不是朝鲜话,是带着北方口音的汉话,短促、有力,像鞭子抽在空气里。高个朝鲜兵猛地勒住马,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子里喷出白气。他回头看了一眼,心脏“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远处的土坡上,黑压压的骑兵正冲下来。不是零散的追击,是成队的,队列排得整整齐齐,像一道移动的黑墙。明军骑兵都穿着亮银色的鳞甲,阳光漏下来时,甲片上闪着冷光,连马身上都裹着半截皮甲,只露出结实的马腿。
他们手里的长槊斜斜指向前方,槊尖上还挂着不知道谁的断旗,被风吹得“哗啦啦”响。最扎眼的是他们的头盔,红缨从盔顶垂下来,跑起来时一颠一颠的,像一团团跳动的火,烧得人眼睛发疼。
“大人. . . . . .跑、跑不动了. . . . . .。”旁边一个小兵凑过来,声音发颤,嘴唇都冻得发紫。他的甲胄胸口处有个破洞,露出里面的棉絮,棉絮上还沾着褐色的血渍,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马,马肚子一鼓一鼓的,鼻孔里除了白气,还带着点血丝——这马已经跑脱力了,再跑下去,不用明军追,自己就得倒。
他们这些人是前去支援的朝鲜军中的精锐,不然也不可能跑这么远。
高个朝鲜兵扫了一眼队伍,算上自己,一共才十几个人。还有四匹马但都是耷拉着耳朵,喘着粗气;兵器更是乱得很,有人手里还攥着长枪,有人只剩一把短刀,还有两个兵卒,连刀都丢了,只攥着块石头。
再看身后,明军骑兵离他们已经不到两百步了,能看清最前头那个骑兵的脸——脸上蒙着半截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冷得像冰,正盯着他们这边。
“跑?往哪儿跑?”高个朝鲜兵突然笑了一声,笑声里全是涩味。他从马背上跳下来,脚刚沾地,就打了个趔趄——腿早麻了,刚才骑马时绷得太紧,现在一放松,骨头缝里都透着疼。
他扶着马脖子,慢慢站直了,然后伸手,“哐当”一声把腰间的环首刀拔了出来。刀身不太亮,上面有几道缺口,是之前打仗崩的,但刀刃依旧锋利,在残阳下映出一点冷光。
“大人,您这是. . . . . .。”旁边的小兵愣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跑不掉了,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咱赚一个。”高个朝鲜兵把刀扛在肩上,刀尖指着地面,冰碴子被刀尖一挑,溅起一点碎光。
他看向那几个还想往马背上爬的兵卒,声音突然沉了下来,“明军的骑术,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刚才在德川,咱们两千人,挡不住他们三百骑。现在就咱们十几个,跑,也是被他们从背后一槊挑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还不如杀个痛快,免得死了也没有面子,我可不想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