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满地的尸体走过空旷无人的大街，眼袋深重的阴柔男子眯起了眼睛，再度仔细感受了一下虚空中弥漫的力量波动，他轻轻皱眉，“这是，高阶战师吗？”
罗网闭上了双眼，与此同时，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目无神，但眼中倒映出了一道剑光，长剑划过咽喉，温热的血染红了视野，随后天地旋转，直到陷入一片黑暗。
罗网没有睁开眼睛，在那具尸体身边，另外一个头颅睁开了眼，同样是一片死寂的无神。
透过这双眼，他看到了一个踏入黑色虚空的红袍少女，随后虚空闭合，视野晃动了一下，然后再度天地颠倒一片血红，最后，在逐渐变暗的视野内，是他穿的一双鞋。
不断地在尸体之间转换，罗网的眉心都隐隐泛黑，直到第六人时，他终于看到了想要见到的画面。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道恐怖的力量，在宛如天威的强大力量面前让人甚至升腾不起逃跑的心思，视野僵硬在了那里，应该是那具尸体生前最后一刻已经连动弹的勇气都没有了。
无形的涟漪如同水滴落入湖面，明明是杀伐却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从容悠然，仿佛垂钓者随意钓起了几条鱼，仿佛散步的旅人无心踩倒了几株草。
涟漪看似柔和却以极快的速度荡漾开来，在穿透身体的一刹那，罗网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他被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下打了出来，双眼中流下了两道血泪，他尖锐的声音都疼得沙哑，咬牙切齿。
“战王！”
……
昔日的这个时候，正是金璇城最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客栈酒馆人来人往，那些说书看戏的店外也是车水马龙，然而今天，比起往日显得格外安静，好像所有人都还在梦中尚未苏醒。
没有贸然地打开城门，一行人以红裙的那位女子为首，踏着射入城墙的铁杵跃上墙头，站在金璇城最高的城头阁楼上，他们看到了一场炼狱。
尸骸遍野，所有人的死状都惨不忍睹，所有人的脸上都凝固着只有在地狱深处才能看到的扭曲狰狞的恐惧。
在漫山遍野的残肢碎肉当中，数不胜数的雪白兔子穿行其中，白色的绒毛上沾满了斑驳的血渍，似乎嗅到了新鲜猎物的气味，一只只兔子仅以后腿着地站立，粉色的鼻头翕动，随后无数双赤红的眼眸朝着城头看来。
除了红裙女子，其他人的神情与城中的尸体变得如出一辙的恐怖，而女子秀眉蹙起，自言自语道：“啮血兔？”
看这满城的兔子，而且恐怕从妖兽山脉到这座城沿途的村庄镇子都被占据，而那个青年若真是圣人且没有骗她，那这其中是不是已经有凌驾她的存在了？
“明明是北辰外的啮血兔，怎么玄宫也出现了？”姬湘眉心紧锁，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眼神一点点地冷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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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宫所在之地水源丰沛，自山巅上坠落的泉水激起数丈水花，随后流经一处平缓的山坡，再坠入下一个陡坡，最后远远地淌了出去汇聚成为一片湖泊。
在缓坡上，邻水建了两座双子楼，于二层楼阁处以悬索桥相连，此刻，一位白衣的青年正站在桥上望着远方。
“此地景致甚好，可还喜欢？”常禁取来斗篷为林岚披上，“可惜山里清寒，待不了多久。”
林岚唇角微微弯起，却道：“风景好又不能当钱花当饭吃，还不如围着篝火烤肉呢！”
这里的傍晚是带了一点沉寂的昏黄，金色的阳光洒落在粼粼的湖面，还有几只温驯的妖兽在湖边饮水，不时警惕地朝四周看看，或许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吓得它们逃窜开去。
林岚没想到他随口回了句话，不久后在河流边常禁真的升起了一堆篝火，看串在树枝上的那个小兽，似乎就是早些时候在湖边饮水的那一只，肚子里被塞了满满的香料，等他闻到香味前来时，烤肉上已经刷好了一层香料，正往下滴着金色的油脂。
扯了扯斗篷，林岚缩着手脚坐在了火堆旁，“位高权重的人都是不干活的吗？”
常禁用小刀切下一条前腿递给林岚笑道：“我花这么多钱养可不养闲人。”
“那我算什么？”
常禁迟疑了一下，“朋友？”
……
在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后，月光透过云层，使此处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朦胧中，偶尔有散发着柔白色微光的虫子飞过湖面，而那些趁着月色来觅食的小兽则成了一道道黑色的剪影。
林岚透过窗子看着广阔的天地，嘴角轻轻弯起，在他十九年的人生中，似乎少有这种仿佛活在天地间的自在逍遥，可惜他为了回家走了太多弯路，可惜他太晚遇见常禁，也可惜，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满手血腥，也终将走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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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在金璇城城头，在街巷中无数雪白兔子的尸体上，更多的啮血兔睁着赤红的眼眸涌了上来，啃食着同族的血肉，踏着同族的尸骸向着城门而来，在层层叠叠的尸山血海下，是更多人类的尸骨。
红裙的女子走入城阁，她的左手虚按在右手手臂上，一道道丝绦般的愿力钻入血肉伤势逐渐愈合，毒素逐渐化解，她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的身后无人跟随，空荡荡的金璇城中，仅有她一人。
“兄长，我该怎么做，才能护住玄宫？”
……
“到这里应该差不多了吧，先歇会儿？”
莫情点了点头，与红烛一起来到了树林边缘席地而坐，取了些干粮啃着。
“都没来得及问你，你找了什么人来，那怕是位高阶战师吧？”莫情一边啃着干粮，脑海里还是挥之不去那道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力量，干净纯粹，与残念盘踞的愿力有很大的差别，倒是更接近武洲的灵力。
红烛沉默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我之前在碧上泉看到了曹小剑，不过出手的是他身边另一个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也是一位武洲的朋友，名为常禁。”
莫情忽然想起了在北辰白岭山时那个跟着林岚的青年，看来那人骗了自己，以这等实力，又怎么会只是个区区军中文职。
莫情摇了摇头，却没再追问下去，而红烛的视线不知落在了哪里，仿佛在走神。
她确实也曾恨过林岚，恨他的欺骗与利用，恨他的背叛与抛弃，被玄天门送上祭坛的时候，在天阙挣扎求存的时候，她也曾想过报复，她在来到这片异世以前也曾是古家的家主，红烛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而她也报复回来了，北辰岳山之行，察觉百相柳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存在后，她确实陷入过短暂的昏迷，不过很快清醒，得知曹小剑没有再次抛弃她，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庇护，在她听着林岚讲着不着边际的话时，她的思绪似乎也飘在了远方。
……直到林岚带着她摔落山间，红烛突然意识到这一次曹小剑没有骗她，他失去了修为，无从抵抗百相柳的侵蚀，他带着她走出了岳山，可她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