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瑶揽着她,目光却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看向外面飞快掠过的街景。她轻轻抚摸着袖中那片冰冷的金鳞,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松:“危险?那肯定有。不过嘛,你哥哥是谁?那可是能在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中了透骨香还能活蹦乱跳跟我拜堂的信王殿下!至于你二哥,”她捏了捏韶惜的小脸,“镇国公府出来的人,皮实着呢,一点小毒小伤,躺两天就好了。说不定等我们到了,他都能下地揍人了。”
“啊?‘我们’?”傅韶惜猛地抬起头,大眼睛里瞬间燃起希望的小火苗,“瑶姐姐,你要去?!”
温瑶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压低声音:“嘘…你哥哥不让我去,是心疼我。可西北那地方,缺医少药,毒虫遍地,他那个破身子骨,还带着一身随时可能发作的透骨香,身边没个懂行的大夫看着,能行吗?五皇子打仗是把好手,可让他煎药?怕是能把你哥哥直接送走。”她模仿着五皇子那副粗豪模样挥了挥拳头,惹得傅韶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阴霾散了大半。
“所以啊,”温瑶眨眨眼,凑到韶惜耳边,“我们得悄悄地去。你留在京里,替姐姐照顾好父王,打掩护。我呢,去给你哥哥当个‘随行军医’,顺便…看看热闹。”她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好!”傅韶惜立刻精神抖擞,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兴奋和使命感,“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把父王哄得开开心心的,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在王府里!”
回到信王府,温瑶立刻展现出了未来女主人的雷厉风行。她先将老王爷妥帖安置好,又迅速召集王府管事,条理清晰地安排府中各项事务,井井有条,滴水不漏。管家看着这位新王妃不过片刻功夫就将王府上下梳理得明明白白,眼中满是钦佩。
做完这些,温瑶一头扎进了王府深处、由傅韶景特批给她使用的药庐。这里药材齐全,堪比一个小型太医院库房。
“当归、黄芪、老山参…补气吊命是必须的。冰片、牛黄、犀角…解毒清心,多多益善。哦,还有这个,”她拿起一个贴着“痒痒粉(加强版)”标签的小瓷瓶,坏笑一下,“路上蚊虫多,给某些不长眼的‘尾巴’准备点小礼物。”她手脚麻利地将各种药材分门别类打包,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那身华丽的大红嫁衣早就被她换下,此刻穿着一身利落的青碧色劲装,头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起,干练清爽。
刚打包好药材,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药庐。是五皇子。他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急切。
“五殿下?前朝议完了?”温瑶头也不抬,继续往一个特制的牛皮药囊里塞着金针和薄如蝉翼的手术刀具。
“嗯。他明日卯时便率玄武精骑自西直门出发。”傅知时语速极快,看着温瑶这架势,哪里还不明白,“你真要去?他知道了怕是要…”
“怕是要跳脚?”温瑶终于抬起头,挑眉一笑,晃了晃手中的药囊,“所以不能让他知道啊。五殿下,您可是答应过,西北有事,得罩着我的。”她眼神促狭。
傅知时一噎,想起之前暗河逃生时的“承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就知道拦不住你…路上凶险,我拨一队最精锐的暗卫给你,暗中随行保护。记住,绝对不能被皇兄发现!否则他分心之下,毒发了可别怪我!”
“放心放心,”温瑶笑嘻嘻地保证,“我保证让他以为我还在京里老老实实侍奉父王呢!对了,殿下,您帮我个小忙呗?”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傅知时听完,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像是想笑又强忍着:“你…你可真是…行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让某些人‘印象深刻’!”
翌日,天还未亮。西直门外,旌旗招展,五百玄武精骑肃立如林,铁甲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寒芒。战马不时打着响鼻,喷出道道白气。
傅韶景已换下喜服,一身玄色轻甲,外罩墨色大氅。他脸色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苍白,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装待发的队伍。五皇子陪在他身边,低声交代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辆装饰极其华丽、由八匹雪白骏马拉着的巨大马车,在一队盔明甲亮、气势汹汹的护卫簇拥下,如同移动的宫殿般,轰隆隆地朝着城门方向驶来。那排场,简直比皇帝出巡还要夸张几分。
守城的将领和玄武营士兵都看呆了。傅韶景和傅知时也皱起了眉头。
马车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车窗的金丝帘子被一只涂着艳红蔻丹的纤纤玉手撩开,露出长公主那张美艳张扬的脸。她慵懒地靠在软枕上,目光如同打量货物般扫过傅韶景,又在五皇子那健硕的身形上流连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股甜腻的慵懒:
“哟,这不是信王和五弟吗?大清早的,这是要去哪儿公干啊?本宫这新得的西域宝马脚力不错,正想出城跑跑马,透透气。这城门…怎么还不开啊?”她身后,一队面首打扮、姿容各异的年轻男子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
守城将领额头冒汗,这位姑奶奶可惹不起,连忙躬身:“长公主殿下恕罪!信王殿下奉旨出城,军情紧急,需即刻通行…”
“军情紧急?”长公主拖长了调子,目光又飘向傅知时,仿佛才看见他似的,“五弟也在啊?瞧你这身板,越发结实了,比那些绣花枕头强多了。”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自己车后那群面首,咯咯娇笑起来。
傅知时的脸瞬间黑如锅底,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强忍着拔刀的冲动。
傅韶景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对着马车微微颔首,声音清冷无波:“长公主安好。我奉旨前往西北公干,军令如山,即刻便要启程。还请皇姐行个方便,让开道路。”
“急什么?”长公主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目光依旧黏在傅承烨身上,“本宫又不耽误你们。只是看你们这风尘仆仆的,连个伺候汤水的人都没有。本宫这里有几个伶俐的小子,最会伺候人,不如拨两个给你们路上使唤使唤?尤其是五弟,瞧这风餐露宿的,姐姐心疼…”说着,她还真朝后面招了招手,两个眉清目秀、穿着薄纱衣衫的少年便怯生生地要上前。
傅知时只觉得一股恶寒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求助般地看向傅韶景。
傅韶景的眉头也皱得更紧。就在这尴尬僵持、城门守将急得满头大汗之际——
“噗——噗噗噗——!”
一阵极其不雅、响亮又突兀的放屁声,如同炸雷般在长公主那华丽马车附近响起!声音来源,正是她车后那群低眉顺眼的面首之中!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硫磺、臭鸡蛋和某种腐败花草的奇异恶臭,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
“呕——!”
“天啊!什么味道?!”
“我的眼睛!辣眼睛!”
离得近的守卫和玄武营士兵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化武器”熏得头晕眼花,纷纷捂住了口鼻,连连后退,队伍瞬间有些骚乱。就连拉车的几匹神骏白马也焦躁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一副想要逃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