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岩”据点就是其中之一。这个据点以盛产一种耐高温的合金矿石闻名,在“蔓延”时代就是重要的武器工坊所在地。据点领导者是一名作风强硬的前矿区保安主管,名叫巴顿。他通过通讯网络,直接向中央指挥部表达了强烈抗议。
“让那些吃人的鬼东西待在净化区边上?还要用宝贵的信标能量去‘喂养’它们?李琟是疯了吗?!”巴顿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如同炸雷,“我们死了那么多人才守住矿区!现在告诉我们不能打,要跟它们做邻居?绝对不可能!如果指挥部不下令清除,我们赤岩就自己干!”
老将军试图安抚,但巴顿态度坚决。类似的不满情绪在多个据点中蔓延,尤其是那些更依赖武力、对废土威胁有深刻创伤记忆的群体。他们信任李琟的力量,却无法理解他近乎“圣母”的宽容。
与此同时,关于起源石碎片力量的讨论也再次被摆上台面。李琟能够引导信标、安抚噬星者,甚至关闭古老设施,都与他融合的碎片密不可分。这引来了部分科学顾问和官员的担忧。
“李琟的力量增长太快,且过于个人化。”一次高层闭门会议上,一位资深顾问直言不讳,“他现在是整个净化网络事实上的核心,星种也几乎完全听命于他。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体内的碎片出现问题,或者他本人的意志出现动摇,整个重建计划可能会万劫不复。我们需要对起源石力量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寻找制衡或者备份方案。”
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出,是否应该考虑将李琟体内的碎片“安全分离”,由委员会共同掌控。
这些议论不可避免地传到了李琟耳中。他并未感到愤怒,更多的是疲惫和一种深沉的孤独。他理解人们的恐惧,无论是对于噬星者,还是对于他自身的力量。重建文明,不仅仅是修复环境,更是修复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他们害怕是正常的。”李琟对星种说,他们正在前往下一个需要协助的据点途中,“毕竟,我所做的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星种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逻辑判断:你的存在与行动,是当前重建计划最优解的概率为92.7%。个体的恐惧与非理性决策,是文明复杂系统内的固有干扰项。需要持续的信息透明与成果展示,以提升整体协作效率。”
李琟笑了笑,星种的逻辑总是这么直白而冷静。“效率……有时候,人心不是靠效率和逻辑就能统一的。”
就在内部分歧逐渐凸显之时,一个来自遥远区域的紧急求救信号,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拉回到外部威胁上。
信号来自大陆极北的“霜寒”前哨站。那里气候严寒,污染相对较轻,但环境恶劣,建立的信标主要任务是维持前哨站自身的生存屏障和通讯中继。信号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
“……重复……遭遇未知实体攻击……不是蔓延……不是噬星者……能量特征……无法识别……屏障即将崩溃……请求……紧急支援……”
信号随后彻底中断。
中央指挥部立刻尝试联系,但再无回应。侦察卫星传来的模糊图像显示,霜寒前哨站所在的区域被一种奇异的、流动的灰白色雾气笼罩,信标的光芒在其中极其微弱。
“又是什么东西?”老将军面色凝重。刚刚解决“噬星者”的难题,新的未知威胁又出现了。
李琟凝视着那灰白色的雾气图像,体内的起源石碎片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悸动。那不是对混沌的排斥,也不是对生机的共鸣,而是一种……警惕,甚至是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感”。
“星种,分析能量特征。”李琟命令道。
星种沉默了数秒,处理器全开。“能量特征分析……匹配数据库残缺记录。符合‘起源时代’末期,理论封存项目:‘虚隙’(the Void-Seam)相关描述的概率为67.3%。”
“虚隙?”李琟皱眉,他在起源石传承的知识碎片中搜索这个词汇,只找到一些支离破碎、充满警告意味的意象——空间的伤疤,现实的侵蚀者,秩序与混沌之外的另一条歧路……
“资料严重缺失。已知:‘虚隙’并非本土现象,也非‘蔓延’类亚空间实体。它是高维物理实验失败的产物,是现实结构上的‘裂缝’,会吞噬、同化一切物质与能量,并将其转化为无序的‘基底信息’。”星种报告道,“在起源时代,它被认为是比‘蔓延’更不可控、更具根本性破坏力的威胁,最终被‘静止力场’封存。推测:全球信标网络的大规模激活,产生的能量涟漪可能意外削弱了某个‘虚隙’封印点的稳定性。”
指挥室内一片寂静。比“蔓延”更可怕的威胁?现实结构的裂缝?
李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原本以为,净化了“蔓延”,安抚了星球的反扑,重建之路虽漫长,但方向已然明确。现在看来,他们或许只是揭开了一层更危险舞台的幕布。
“霜寒前哨站必须救援,这个‘虚隙’的威胁也必须评估。”李琟站起身,眼神恢复了坚定,“星种,准备出发,目标,极北之地。”
老将军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这一次,我们对你即将面对的东西,几乎一无所知。”
李琟点点头,目光扫过指挥部里那些带着担忧、期待、以及一丝疑虑的面孔。他知道,内部的纷争需要解决,但外部的威胁迫在眉睫。
他和星种再次踏上征程,乘坐经过改装的高速飞行器,冲破云层,向着星球寒冷的北极方向疾驰而去。窗外,大地斑驳,蓝色的净化区与黄色的污染带交织,其间点缀着零星的新绿和诡异的紫色——那是被引导的噬星者区域。希望与危机并存,这就是他们正在重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