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豹冲那蹲在墙角的老头扯了扯嘴角,笑意里没半分温度,倒像是淬了冰,随即转身就走。老头望着他消失在巷口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烟袋锅里的火星在昏暗中明灭不定,混着吐出的烟圈,在冷风中慢慢散了。
肖豹本打算绕去城西仓库看看情况——狡兔他们按约定该在那儿汇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可还没走近那条熟悉的巷子,就瞥见仓库门口晃着几个穿便衣的陌生身影,一个个站姿挺拔,眼神像鹰隼似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那股子肃杀之气,一看就不是善茬。他脚步猛地一顿,下意识后退两步躲进旁边堆着的杂物阴影里,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出事了。
这阵仗,不用问也知道是栽了。狡兔那帮人经验老道,按理说不该出岔子,可眼下这情形……怕是已经折在里面了。肖豹咬了咬牙,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悸,转身就往公安局的方向走——现在只能从那边探点消息,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
他在街角找了个相熟的线人,那线人正缩在馄饨摊的角落里,捧着碗热汤面呼呼地吃。肖豹拉了张板凳坐下,往他面前推了碗馄饨,压低声音问:“昨晚城西仓库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听动静闹得不小。”
线人呼噜噜喝着汤,也没多想,毕竟肖豹在道上混得久,打听点江湖事不稀奇,随口就把听来的消息倒了出来:“嗨,可不是嘛!听说端了个雇佣兵窝点,里面的人跟疯了似的反抗,最后全被拿下了,据说还有几个当场就没气了……对了,你问这个干啥?跟你有关系?”
肖豹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尽管心里早有最坏的打算,可听到“全被拿下”几个字时,还是像被重锤狠狠砸在胸口,五脏六腑都跟着揪着疼。但他脸上半分没露,反而挤出个狠戾的笑,声音粗嘎:“能有什么事?那帮雇佣兵以前跟我结过梁子,本来想找机会报仇,没想到有人替我动手了,倒省了我功夫。”
说完,他从兜里摸出几块钱拍在桌上,起身就走,脚步快得有些踉跄,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走到一个僻静的转角,他再也撑不住,猛地扶着墙弯下腰,“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暗红的血珠溅在青石板上,像开了朵妖异的花。
胸口像是被生生撕开个口子,疼得他喘不过气,眼前阵阵发黑。他想起出发前章毒说的话,那姑娘红着脸,手里攥着块刚绣好的平安符,说等这次任务结束,就跟他回乡下老家过日子,种两亩地,养几只鸡,再也不碰这些刀光剑影的营生……可现在,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顾南……”肖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神狠得像要吃人,“竟然是你搞出来的鬼!你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他本来以为,顾南不过是个普通小子,只要把冉秋叶骗出来当人质,就能稳稳拿捏住他,没承想会是这个结果。不光是他带来的兄弟全被抓了,连狡兔那队身经百战的老手都落得个惨死的下场……他往后,还能靠谁?
肖豹顺着墙滑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像被塞进了团乱麻。要是能回到三天前,他绝不会接这个任务——什么钱财,什么地盘,哪有活着重要?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世上哪有回头路可走。
冷风顺着领口灌进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也稍微清醒了些。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得先找个地方养伤。还好他手里还藏着笔私房钱,是准备给章毒当嫁妆的,现在……等伤养好了,就去道上找几十个兄弟,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得跟顾南算这笔账!
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往城边的棚户区走去——那里三教九流混杂,龙蛇盘踞,最适合藏人。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在地上歪歪扭扭地晃着,透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
顾南刚走进轧钢厂的大门,就见李副厂长穿着件灰色中山装,正站在公告栏前看通知,手里还捏着个搪瓷杯,杯沿沾着圈褐色的茶渍。他脚步顿了顿,脸上立刻堆起笑,走上前打招呼:
“李副厂长,这么巧?您这也是刚到啊?”
李副厂长闻声回头,看见顾南时,眼睛先直了一瞬——上周听说这小子在仓库冲突里被人打伤,传言都说凶多吉少,怎么现在好端端站在这儿,连点皮外伤都看不见?心里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这不是耍人吗?厂里还为他开过紧急会,差点就把抚恤金都备上了!
但脸上却半点没露,反而笑得满脸褶子,伸手拍了拍顾南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顾南啊!你可算露面了!听说你受了伤,我这心一直悬着,昨天还跟工会主席念叨呢,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家里那口子和孩子可怎么办?”
顾南心里门儿清,知道对方八成在恼火自己“死讯”传得太真,嘴上却顺着话头接:“让您担心了李副厂长,其实就是点皮外伤,躺两天就好了。主要是怕厂里着急,没敢声张,想着好了再来给您汇报。”
“汇报啥呀!”李副厂长摆摆手,搪瓷杯往身后的窗台上一放,发出“当”的一声,“你平安就比啥都强!咱厂离了你这技术骨干可不行,那台进口轧机,除了你谁能玩转?前几天王师傅上手,差点把模具给废了。”
顾南连忙点头:“是我应该做的,李副厂长您放心,今天我就去检修设备,保证不耽误生产。”
“这才对嘛!”李副厂长笑得更热络了,伸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中午到我办公室来,我让食堂给你留了红烧肉,补补身子——跟你说,你嫂子昨天还问呢,说要给你家孩子送点红糖,女孩子家得多补补。”